第176章 梅开二度（1 / 1）
佳莉娅·米奈希尔毫无疑问是一位地位显赫的公主，某种程度上说甚至比吉安娜更高贵——毕竟，普罗德摩尔家族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王室”，只是库尔提拉斯四大家族之首，戴琳也没有国王的头衔。
但是，佳莉娅似乎并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几年前，她曾被泰瑞纳斯逼着嫁给达瓦尔·普瑞斯托爵士。尽管佳莉娅对此极为抵触，但是泰瑞纳斯却不为所动，坚持要要把她送出去。按照佳莉娅本人的话说，“就像是卖出一匹传种的母马”。
那么吉安娜呢？
这时，阿尔萨斯回想起了他时不时听到过的一些只言片语。
王宫的仆人，还有阿尔萨斯在外面结识的朋友们经常议论纷纷，洛丹伦王国在很多事务上都对库尔提拉斯作出了巨大的妥协和让步，让戴琳上将以及普罗德摩尔家族获取了巨大的利益。
而且，在他和她之间的事情上，泰瑞纳斯、安东尼达斯和戴林似乎都太主动了。
每次达拉然、库尔提拉斯要派出信使，吉安娜总会跟着来到王城。就好像……首席大法师和上将都在极力地把她推向他的怀抱。
那么，吉安娜会不会——也被她的父亲卖掉了，卖给洛丹伦，作为交易的砝码？她和他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阿尔萨斯认真地注视着吉安娜，看着她那熟悉的皱眉表情，心里忽然一阵绞痛。
老实说，吉安娜对他实在太好了，几乎事事都顺着他的心愿，阿尔萨斯无法想象天下竟然还有这样好的女孩。
无论是陪着他跑到兽人收容营中冒险，还是陪他一起打雪仗、下河摸鱼、游泳，为他而拒绝那个精灵王子的追求，最后更是主动拉着他的手走到床边。而且，哪怕他有些突兀地提出了分手，她也非常坦然地接受——
阿尔萨斯心里更加不安了。
根据他从敦霍尔德的下人们那里听到的传言，塔雷莎·福克斯通就是这样对待布莱克摩尔的——事事都顺从他。
“阿尔萨斯，你怎么了？”注意到王子一脸的沮丧和失落，吉安娜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但很显然，库尔提拉斯王女弄错了情况。
她以为阿尔萨斯是在为死去的平民而难过。
“别伤心了，索多里尔河畔死去的人......那不是你的错。”吉安娜把手放在年轻圣骑士的肩甲上，“是布莱克摩尔和他的狐朋狗友杀死了他们。而现在这些罪人已经死了。”
阿尔萨斯非常勉强地对她挤出了一个微笑。
说不定，是他多心了呢？
“晚餐上见，我的女士。”
在简单地打扫了混乱的城堡之后，一场庆功宴开始了。除了法师以外，坐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军人，他们也没那么多繁杂的礼仪。
当然，费利克斯早早地逃回了达拉然。毕竟，他现在已经知道“克拉夫”就是法瑞克，而且后者肯定会参与此次庆功宴。
要是法瑞克队长突然认出了坐在肯瑞托座位上、来自暴风王国的弗里德里希讲师，并且热情地和吉尔尼斯商人哈默打招呼，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无比的尴尬。
所以，他趁早就跑路了，甚至没来得及和洛丹伦未来的国王见个面。
这场宴会的东道主毫无疑问是阿尔萨斯。
由于这里是敦霍尔德，所有收容营地的中枢，因此席间的话题毫不意外地落到了兽人上。
“您准备怎么处置那些绿皮怪物呢，尊敬的王子殿下？”一位吉安娜不认识的肯瑞托法师说，“很多营房已经被毁损得不成样子了。”
“当然是加以修缮、维持现状了，”阿尔萨斯笑呵呵地回答道，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他和吉安娜之间的婚事，“不过，这次我得另外指派一位绝对忠诚的人来负责这里的事务。”
吉安娜有些震惊。在她看来，既然布莱克摩尔这样的坏人已经被赶走了，那么收容营自然也应该被关闭才对。自从十一岁时亲眼见到，她就一直对这些收容营没什么好感。
那些兽人疲惫、失落而气馁——更何况，他们还有孩子。
她很想打断王子的话，但这里人实在太多了，于是她只好不停地对坐在对面的阿尔萨斯使眼色，但很可惜，王子把注意力放在他身旁的法瑞克队长身上，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先生们，女士们，来见见法瑞克中校，敦霍尔德的新任指挥官！”
突然听到自己被点了名，法瑞克惊讶地站起身，一脸茫然地看着与会的众人。这不对劲，明明他的军衔是上尉，殿下不可能记错的，除非——
“第二次战争爆发的时候，法瑞克只有十八岁，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在皇家卫队服役。在王城保卫战中，他非常英勇地战斗，在城墙上击退了绿皮们一轮又一轮的攻势。”
阿尔萨斯为与会的所有人隆重地介绍自己的侍从，“如今这位经验丰富的战斗英雄已经成了一名强大的战士，我提议将他晋升为中校，并由他来负责管理敦霍尔德收容营，你们同意吗？”
会场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阿尔萨斯知道他们肯定会鼓掌的。
于是，在一脸惊讶中，法瑞克接受了任命，成了敦霍尔德的指挥官。
宴会结束后，这里地位最高贵的两个年轻人并肩漫步在城墙上，风吹乱了吉安娜的披肩长发，拉扯着阿尔萨斯的斗篷。
叛军的黑金旗已经尽数遭到焚毁。如今，在微风的鼓动下，飘扬在要塞上方的蓝白色“L”旗帜猎猎有声。
在城墙下边的收容营地中，蜷曲着不少的绿皮兽人。他们看上去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哪怕叛军和王国军打得热火朝天，这些兽人也没有萌生出越狱、逃跑的念头，显得温顺无比。
他们有的裹着毛毯蜷在地上，有的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就像笼子里的野兽，却又不像困兽那样有着对自由的渴望。
“噢，”吉安娜耳语道，“他们看上去……好难过。”
“难过？吉安娜，这些野兽毁了暴风城。他们还想灭绝人类呢。圣光在上，他们杀了你哥哥，别为他们浪费你的同情心了。”
“可是——他们看上去没什么害处了。你觉得他们真的属于这儿吗？”她把脸转向阿尔萨斯，询问他的意见，月光下她的面孔雪白。“把他们关在这儿也挺费钱，也许可以释放他们。”
“吉安娜，”阿尔萨斯柔声说，“他们是杀人犯。尽管他们现在看起来无精打采，谁能保证他们被释放以后会怎么样呢？”
“可是，我觉得可以把他们放了，安东尼达斯老师说他发明了一种灵魂宝石，兽人再也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吉安娜皱起了眉头，阿尔萨斯注意到这熟悉的神情，内心传来一阵刺痛。
他突然松开了十指紧扣的手，后退一步，在他和她之间保持着一个距离。
“吉安娜，我们可以先分开一段时间吗？”
“阿尔萨斯，你——”
“我觉得我们都还没有做好准备——成为那个（夫妻）的准备。”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我......我不能保证这是对的。但我们有必要保持普通朋友的关系。”
“当然，阿尔萨斯。”吉安娜的声音了无生气，她的一切，姿势、脸庞、嗓音，无不把她的痛苦和震惊表露无遗。
“我们应该暂时保持一定的距离，”阿尔萨斯说，“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我马上就要带着军队去东方反击祖阿曼的巨魔，我不能——”
又来了，梅开二度。
这种事情一个月前就发生过一次，但吉安娜本以为这次会不一样，可是.....
她一直都梦想着一场属于自己的盛大婚礼。
洛丹伦王城悠扬的钟声响起，烘托着这个古老王国喜庆的气氛，天上也应该有数不胜数的各色花瓣飘落，落向一对幸福的新人。
无数的欢呼声会形成一层一层的海浪，让花瓣在空气中都产生震颤。而她，就应该站在洛丹伦王座厅外面的吊桥上，沐浴着玫瑰花瓣。她的王子应该带着满面春光向她走来，花瓣落向健壮的手臂，而他伸出双手搂抱她......
这无比温馨而幸福的幻境突然在吉安娜眼前破碎了，碎了一地人的梦。
她哭泣着转身跑开，双手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中流出。
“吉安娜！我不是想一刀两断，我只是——”
没有回应。受伤的金发姑娘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伴随着一阵阵呜咽声。
......
今天是个好日子。
十二月的达拉然，冷空气从奥特兰克山巅倾泻而下，尽管有着一层坚固的魔法防御结界，但冷风还是完全驱走了南海的暖风。
冷风如同一张无形的手，拂过了冰封的洛丹米尔湖。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数学讲师简单地吃过早饭，便来到了他工作的地点。这时，一些法师正在激烈地争吵。
“这个构造体不对！”一个长满了红头发的法师大声地说，“它不应该是这个形状。”
他抬起双手，修长而灵巧的手指舞动着。奥术能量从他的指尖溅射而出，形成一个旋转的球体，悬浮在其他法师们的面前。
“看着这个。”罗宁说道。
一众法师专心看着那个由奥术能量构成的球体。罗宁灵巧地轻轻一触。它似乎碎裂开来，接着又重组成型，和先前略有不同。
很快，一团火焰和一团寒冰在这个奥术球体上交织着，盘旋着，让球体的形状在旋转中快速地扭曲、变形，最后凝结成了一个美丽的花朵。
“这就是法术所能做到的事情。”红发法师骄傲地说，接着像一个吟游诗人一般开始纵声朗诵：“奥术，你多么美丽，我愿用我的生命把你歌唱......”
费利克斯认真地注视着这一切，看着那上面精致的纹理，还有那繁复的结构。
在阳光的照耀下，这美丽的奥术花朵时而散发出寒气，时而腾起一股热浪，但并不冰手，也不发烫。
“该死的，罗宁，你该不会就是用这招把美丽的温蕾萨女士骗到手的吧？”一个年轻的高阶法师有些不服气地说，“早知道我也应该学一学这个的，那样，或许我也能——”
男性法师们都哄笑了起来。毕竟，这里谁不想有个美貌的精灵女友呢？
费利克斯称赞着罗宁强大的操控力，好奇地问了出来：
“这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你只要在脑海当中构建出一个基础的奥术魔法的模型，然后引导着奥术的力量，凝结出冰霜和火焰，然后用它们在改变其结构就可以了......”
罗宁耐心地介绍道，“大概就是这样，当然，还需要通过几何来评估一下这些法阵之间互相的影响，把它们抽象成一个个矩阵再加以计算。当然，还需要考虑模型的稳固，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挺简单的。”
“是的，确实是。”费利克斯听着他的介绍，连连点头，“但是或许我们可以改进一下，让这朵花的‘画质’变得更好。”
他拿出了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还作出了一个简易的三视图。真奇怪，当时在石匠工会的时候，他完全没有绘图的技术，但现在画圆、椭圆和各种曲线却宛若天成。
这就是工厂制图和数学绘图的不同么？
“这个图案的难度是不是有点高了？”罗宁感到很震惊。如果真的能成功的话，那么对法力和精神力的消耗肯定是极大的。
“模型的构建是通过在脑海计算得到的，对吗？”
“当然，”罗宁回答道，但似乎是觉得不过不够严谨，他很快又补充道，“但我需要利用了‘奥术智慧’的方式来在短时间内加快大脑的计算速率的。如果构建这个模型，只怕我的法力会消耗得很快，而且过不了多久就会昏昏欲睡。你知道的，计算容易使人头痛......”
“但是我可以提供一种更简单的计算技巧。”费利克斯微笑着说，“我们可以先将这些矩阵进行对角化处理，然后再把他们乘起来......”
罗宁握紧了法杖，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奥术智慧，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他睁开了眼睛，“这确实是一种提高计算速率、节省法力的好办法！但是弗里德里希，在刚才的冥想中，我发现并不是所有的矩阵都能进行对角化的处理，有些就——”
“所有奥术模型抽象而出的矩阵一定可以对角化。”费利克斯微笑着说，“只要这个奥术模型是稳定的，那么它抽象出来的所有向量就必然无关，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十分钟后，罗宁心满意足地构建出了一个更加完美的球体。他伸出手碰了一下，然后球体上的图案和花纹都变得愈发清晰，最后凝聚成了新的奥术花朵。
“现在它比之前清晰、精细多了，而且塑造这样的花朵一点都不费劲。”浪漫的红发法师微微叹息，“可惜，它少了一种朦胧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