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是……”老者指了指他手中的母鸡。
李光宗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抓着一只鸡,讪讪一笑,说道:“你稍等一下,本官这就回去换上官服。”
李光宗晨起正在鸡窝喂鸡,听到鼓声,第一反应就是往大堂跑,鸣冤的那位老者,看到大堂上忽然跑进来一位身着布衣的中年男子,赤着脚,左手还提着一只母鸡,满脸兴奋地望着他。
鸣冤的老者懵逼了,吃吃地问道:“这……这里不是郡守府吗?”
等郡守大人换上官服回来的时候,衙役们都已经就位了,意外的是,叶修师徒也来到了公堂之上。
叶修起床之后,看到牛二进来,询问道:“哪来的鼓声?”
牛二恭声答曰:“我到前院去问了,有百姓敲响了郡守府门前的‘鸣冤鼓’,请求郡守大人给自己主持公道呢。”
上到郡守,下到衙役,听到有人击鼓鸣冤,个个都有种六十鳏夫再入洞房般的饥渴感。
三年了!
“走,去公堂看看。”叶修淡然一笑,当先走了出去。
郡守府大堂。
进入化神境之后,他早已脱离了肉体凡胎的桎梏,可以不吃不喝,不用休息,只靠呼吸天地灵气就可维持自身的消耗。但他并没有剥夺自己饮食和睡觉的乐趣,一方面,这是习惯使然,另一方面,他的生命会很漫长,时时刻刻都清醒着,也着实无聊。
郡守府的门前蛛网上的蜘蛛都繁衍了好几代了,也没见有人来鸣冤。冒牌郡守府赵隆门前门庭若市,而正牌郡守府都快沦为养鸡场了。听到鸣冤鼓的声音,大家先是懵逼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有‘生意’上门了。
此番状告蜀州‘府尹’潘实易,横征暴敛,指使手下打死了他的媳妇和两个儿子,王老根曾经到另一个‘郡守府’去告状,但潘实易和赵隆乃一丘之貉,根本不予理会。
听说钦差大人公正严明,下榻郡守府,特来求护国公还他一个公道。
“护国公,您请上座。”李光宗恭恭敬敬地施礼。
他内心清楚地很,老百姓来到郡守府击鼓鸣冤,百分百是冲着钦差大人来的。这两天护国公在蜀州闯下了莫大的名声,单枪匹马,愣是让坐拥五十万雄兵的项大总督服软,狠狠地削掉了其党羽的威风。
这些举动,让老百姓对朝廷恢复了一点信心。
“遵命。”
李光宗让衙役给叶修准备好座位,开始审理此案。
鸣冤的老者名唤王老根,是城郊的一户佃农。
待李光宗仔细询问来龙去脉之后,旁听的叶修也搞明白了这桩命案的问题所在。
前文说过,西部地区出现了罕见的自然灾难,所有的河流湖泊几乎在一夜之间消失,再没有一滴水分。这使得本就缺水的西部雪上加霜。
农作物大量减产是刮民脂民膏,老百姓怨声载道,甚至多地发生了暴力冲突,死伤无数。
类似王根生家这样的惨剧,在西部三郡已经司空见惯了。
可以说,西部三郡此时的状况,就像堆满了火药桶的密闭空间,随便一点火星,说不定就闹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情况已经非常危险了。
“李郡守,你准备怎么办?”叶修星目之中闪烁着小火苗。
“这个……下官准备派遣几名吏员去调查一下……”
“调查个锤子!”叶修怒道:“火烧眉毛了,哪来那么多繁文缛节?让牛二带几个捕快,立刻拘捕潘实易!记住,逮捕归来时,一定要走最繁华的街道,游街示众!”
潘实易也是聪明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叶修的用意。
天灾加上人祸,如今蜀州城民怨沸腾,随时可能爆发大规模暴力冲突。
如果能把蜀州府尹绳之以法,游街示众,大家这口怨气得到了稍许缓解,重新恢复对朝廷的信心,必然能消除一些潜在的危险。
护国公年纪轻轻,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极为清醒,且当机立断,比他这个饱读诗书的两榜进士高明多了。
“遵命!”李光宗心悦诚服地抱拳施礼。
李光宗亲自签发拘捕令,派出一队捕快,由牛二率领,骑上快马,向潘府疾驰而去。
这时,门吏来报,有暴民意图冲击粮仓,项总督特地邀请护国公前去相商。
“叶爵爷,我与您同去。”李郡守听说有暴民作乱,顿时急了。
“不用,你留在郡守府,接待鸣冤的百姓。记住,非常时期,不必拘泥于程序,务必要做到当机立断,以舒缓百姓的积怨为第一要务!”
“卑职明白!”
叶修拍了拍李郡守的肩膀,然后一步跨上半空,意念动处,化为一道光影,划过天际。
李光宗望着叶修消失的背影,内心赞叹:护国公,神龙见首不见尾,真乃奇人也!
蜀州粮仓。
这是西部三郡最大的储备粮仓,承载着赈灾放粮,战时储备等任务。
此刻,衣衫褴褛的难民,里三层外三层,把粮仓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难民,有本地失收的农户,也有外地逃难来的佃农,个个面黄肌瘦,眼睛里泛着绿光。
看样子都饿坏了。
项宇穿着军装,骑在高头大马上,率领数千名士兵,把难民挡在外面。
然而,难民的数量越来越多,远远望去,到处是黑压压的人头,一双双眼睛,散发着野兽般的光芒。
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剩下的,只有动物本能了。
身经百战的项总督,面对这黑压压的只剩下兽性的人群,内心也忍不住发憷。
“退后,都给我退后,再往前一步,杀无赦!”手下的将领们拔出马刀,大声呼喝着。
森然的刀刃,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寒光。
然而,那群饥饿到极点的难民,面色漠然,继续往前移动,没有丝毫惧意。
应该说,在饥饿面前,他们已经不知道害怕了。
或者说,和刀剑相比,他们更怕饥饿。
“杀!”项宇果断地挥了挥手。
“噗噗噗噗”,前排的士兵疯狂地挥刀,砍下了身前难民的头颅。
鲜血飞溅,脑袋飞上半空。
血腥残忍的场面,似乎稍微吓阻了一下后面的人群。然而,稍事停留之后,人群更加疯狂了!
“凭什么杀人?”
“粮仓内的粮食本就是赈灾用的,如今大灾之年,西部遭受饥荒,你们为什么不放粮?”
“不仅不放粮,还杀人!”
“我们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
群情鼎沸,人们以更决绝的姿态往前冲!
就这态势,别说项宇率领的这数千人马,就是把五十万大军全调过来,也不一定能挡得住泱泱人潮。
出来混,迟早要还。
项宇及其党羽在西部三郡作威作福这么些年,不知道种下了多少恶孽,今天就到了集中爆发的时候。
面对如蝗虫一般的人潮,项宇也有些胆寒。
但他不能退,一旦退了,不仅粮仓没了,他的威信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杀!杀!杀!杀!杀!杀!杀!”项宇举起马刀,口中一连‘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