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原本正和齐豫白说着话。
她今日午间吃的多了,是特地来跟齐豫白说夜里不去齐府用饭的事,未想到刚和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兰因循声回头,便瞧见不远处,萧业一身紫衣坐碧骢马上。
从前玉华裳的男,如今用束带绑着的衣袖空空,整个看着明显瘦削了不,那张过往英姿勃的脸颊些凹陷下去了,这让从前俊美之名的萧世子消减了不姿容。
而此时那张消瘦的脸上满是怒容,他双目圆瞪,握着缰绳的手青筋爆起,拳头捏得死紧,眼中满是惊怒。
自打那日从伯府离开后,兰因便未再见过萧业,虽说也从许多口中听说他如今过得不好,但……兰因的确没想到,不过一月的光景,他会变得这般颓废。
她记忆中的萧业永远高高上,何曾过这样的时候?纵使萧家出事的那年,他也不曾这般落魄。
或许是因为从未见过,兰因这会看着这样的萧业不免些怔神。
沉重的脚步声安静的巷子里响起,齐豫白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萧业,皱了皱眉,他没犹豫地挡兰因的前。
而兰因看着前那一抹熟悉的青『色』,原本失焦的视线也终于慢慢聚焦起来,她看着身前如高山般护着她的齐豫白,心下微暖,她没理会正向她走来的萧业,而是轻轻扯了扯齐豫白的袖子,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温声与他说道:“没事的,大。”
齐豫白蹙眉。
他尚且未说话,那边萧业却眼尖地看到他们的动作,本就急火攻心的此时更是脸『色』突变,他厉声质问,“顾兰因,你做什么!”
说话间,他朝兰因伸手,似是想把她带到自己身边。
可他的手刚刚伸出,一旁的松岳和竹生就纷纷拿起手中的佩剑阻拦了他的去路。
“萧世子,我们主子已经和你没关系了,请你自重。”松岳冷着脸冲萧业说道。
竹生就没松岳那么好的脾气了,他早就看萧业不顺眼了,恨不得真的跟他打一架才好,这会他和松岳一左一右护齐豫白和顾兰因的身前,以一种嘲讽的目光和语气冲萧业说道:“我说这位萧世子,顾小姐可已经和你和离了,陛下前是过了明章的,你现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呢?”
“而且——”
他看着咬着后槽牙,紧握拳头双目充斥着怒火的萧业,继续不怕死的抬着下巴嘲道:“我们大可是朝廷命官,官阶不知比你高多,你见了我们大不行礼也就算了,怎么,你想冲我们大动手吗?”
他们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两家门房的注意,眼见自家主子出事,无论是顾宅是齐府的下纷纷『操』起家伙什跑了过来。
“主子,您没事吧?”单喜也其中,他是听到动静出来的,看到这副情形也顾不上的,随手拿起一把扫帚就跑了过来,这会他护兰因身边,紧张地问了一句。
兰因摇了摇头,“没事。”
她语气温柔,和从前并无二样,见前围着一堆,而隔着里里外外层群外的是脸『色』越来越难看,目光却始终盯着她的萧业。她看出萧业眼中的愤懑、不甘……委屈。
委屈?
兰因没想到萧业的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
这让她些奇怪和不解,她不明白萧业委屈什么,因为她主动提出了和离?因为她没按照他想要的路走?是因为她和离后并没他想的那般颓废不振?
不知道。
兰因也懒得知道,她只是看了萧业一眼后和身边的齐豫白说道:“我与他说句话。”她也说不清为何要跟齐豫白商量,就像是下意识的行为。
齐豫白闻言垂眸,与兰因那双平静温柔的杏眸对上,他没阻止,他只是和兰因点了点头,而后便冲竹生话,“退下。”
他说完也走到了一边,站一个恰当的位置凝望兰因的身影。
这个位置既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若是萧业要做什么,他也及时过去。
竹生心不甘,却不敢不听齐豫白的话,狠狠瞪了萧业一眼后便收剑退到了一旁,其余齐府的下也跟着退到了一边。
“你们也退下。”兰因和松岳说。
“……是。”
松岳也收起剑带着单喜退到了一旁,却没走远,个神情戒备,身形紧绷,盯着萧业那边,完全是一副随时准备冲上去的模样。
兰因身边很快只时雨一个,她仍站原处,看着不远处的萧业,语气平淡且从容的向他问好,“萧世子。”
“萧世子?”萧业看着兰因低声呢喃,他是第一次听兰因这么称呼他,短暂地『迷』茫之后,是愈冲天的怒火,愤怒和不甘让他从前英气俊美的脸变得些扭曲了,“萧世子……!”他咬着牙重复了一遍,而后忽然朝兰因那边大迈了一步,可一只脚才伸出,两边的就齐齐拿起手中的东西,一副只要兰因开口就要立刻冲过去的模样。
兰因蹙眉,却没开口。
她看着萧业,提醒道:“萧业,我们已经和离了,我这样称呼你并没什么不对。”
“我从来就没要跟你和离!”萧业的脸上怒容,痛苦,他嘶哑着嗓音冲兰因低声吼道,“是你要和离,从始至终是你,顾兰因,是你不要我的!”
“是你不要我了……”
他看着兰因低声呢喃,眼眶也慢慢变红了。
竹生看着这副画简直想破口大骂,但他一个“萧”字才从喉咙口冒出来就被齐豫白喊住,“你带去守着巷子,让那些『乱』传话。”
这里的动静太大,已经引起附近一些住户的注意,这会便些家丁打扮的站巷子里翘首望着这边,竹生看到这副画神『色』微变,他怕连累自家主子和顾小姐的名声,也顾不上去骂萧业,抬手招呼一声就领着齐府的家丁过去了,松岳也连忙让顾宅的过去帮忙。
萧业注意到了这番动静,自然也注意到了齐豫白。
他越过兰因往她身后看去,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萧业的脑中闪过无数画,这年齐豫白看向他的眼神,兰因离家那日齐豫白忽然喊住他,不常理停下与他说话。
从前不清楚的事,这一瞬间恍然大悟。
“他为什么会这里?”萧业质问兰因,眼睛却始终看着齐豫白的方向,看着他永远目下无尘、霁月光风的那副模样,他紧咬着银牙,怒气更甚,心中个猜测,他不假索问道,“是不是他?”
“什么?”
兰因蹙眉,一时没反应过来萧业说什么,直到那双殷红带着怒火的眼睛转向她,她听到萧业说,“你是不是因为他才跟我和离的?”
兰因的脸『色』彻底变了。
时雨震怒。
其余兰因身边的也纷纷变了脸,可不他们说什么,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忽然他们耳边响起。
众一愣,就连齐豫白也的错愕了下,他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他看到萧业被打偏的脸,看到他不敢置信的双眸,齐豫白没理会萧业的惨状,而是朝兰因看去,看到她微微颤的身子和紧绷的玉因愤怒而变红,他方才皱眉。
想过去。
却怕影响到她的名声,只按捺着站原地。
齐豫白抿着薄唇继续克制着转着手中的佛珠,看着萧业的目光也终于沉了下来。
“清醒了没?”
兰因活了两辈子,从未这样动过怒,她大多时候是体的,嘶声怒吼、痛哭流涕并不适合她,说会哭会闹的孩子糖吃,可那也得肯哄着,而兰因从小就知道些东西无论她怎么闹怎么哭不会属于她。
与其落到那般难堪的地步,倒不如让自己活得体些。
她这两辈子,唯一一次不体大概就是那年除夕。
灯火通明的除夕夜,大雪纷飞,她跪雪地里,握着萧业的衣角,仰着头请他信她,请他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找出她被陷害的证据,可那个时候萧业做了什么呢?他穿着一身灰鼠皮大氅,居高临下俯视她,他看着她的眼睛是那样的陌生,是那样的冰冷,他一个字没说,只是越过她往前走。
那个夜里。
他那片宝蓝『色』的衣角从她的手中被抽出,连带着把她最后的希望也给一并抽没了。
可她也只是难过了那么一会,看到萧业离开的时候,她没争吵没哭闹,也没再喊住他,她只是静静凝望他离开的身影,而后双手撑着雪地捡起那纸休慢慢站了起来。
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走,没回头。
没想到重活一世,她竟然因为这个男失态了一次。
只是那一次是失望,这一次是愤怒。不是因为他用这样的恶意揣度她,而是因为他把齐豫白也给牵扯进来了,如果今日被萧业指责的不是齐豫白,或许兰因不会如此失态。
这一巴掌用尽了兰因的全力,以至于她的胳膊、手指到现微微颤抖,但成果也很明显,萧业左边脸呈现出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您没事吧?”
无理会萧业,时雨担心地握住她的胳膊。
兰因摇头,没说话,她盯着萧业,他似乎没回过神,保持着被她打偏的姿势,一动不动。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和萧业说道,“萧明川,我一直以为我们夫妻年,识十余载,纵使你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你至算是个。”
这是兰因第一次用这样苛责冷淡的言语和萧业说话。
萧业也终于回过神来了,他抬起手捂着被打偏的脸去看兰因,看到兰因握着帕子擦手似乎嫌弃这只手曾触碰过他,他脸『色』一变,瞳孔也微微一缩。
兰因冷漠凝望,没去理会他想什么,她只是看着他淡淡说道:“我和你重申一次,我跟你和离,唯一一个原因就是我和你过不下去了,和旁无关,你若是个男就不要把自己的过错推到身上。”
看着萧业薄唇微张,似要说话,兰因却未他开口就继续开口,“你想问我为什么之前和你好好过,现突然就不肯跟你过了?”
萧业抿唇。
他没说话,目光却落兰因的身上。
是。
他
他竟是为什么……
明明他们之前一直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好,你既然想听,那么我就和你好好说清楚。”兰因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是因为顾情,她对我而言没那么重要,我是因为你,从始至终是因为你,萧明川。”
看着萧业微微收缩的瞳孔,她没停下,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冷静,却是那样的刻薄,此时的兰因再也寻不出一分平日的温柔,她理智冷清,没一丝爱意,她和萧业说,“因为你的偏颇让我丢尽脸,你的言而无信让我无处容身,你的指责、你的理所当然让我觉得厌烦。”
她每说一个字,萧业的脸就会白一分,到最后,他就脸嘴唇白了。
他想让兰因再说了,可兰因目光冷淡地凝视他,她明明要比他矮上许多,可这一刻,萧业感觉她就像庙宇之中高高上的神佛一般正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萧明川,我对你的厌恶不是一朝一夕生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