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宿命（1 / 1）
黑暗，没有尽头的黑暗。
甘峰的意识像一粒尘埃，在冰冷的虚无中漂浮。
这种场景他经历过无数次，每次都身心俱疲，但最终都化险为夷。
耳边，有声音。
不是一个，是成千上万个，重叠在一起，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嘶声。
“……为什么……”
“……回不去了……”
“……都死了……”
绝望。
这些声音，是绝望的回应。
他猛地睁开眼。
没有天空，只有一块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铅灰色的幕布，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头顶。
脚下，是龟裂的大地，裂缝深处，隐约有暗红色的光芒在脉动，像是地球干涸的伤口。
空气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迷雾，没有能量，甚至没有风。
只有一种能把灵魂都活活闷死的死寂与压抑。
“这里是……”
甘峰低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他习惯性地想调动体内的力量。
【高级灵魂熔炉】。
没有回应，那尊与他灵魂深度绑定的古朴熔炉，像是从未存在过。
怎么回事？
甚至任何技能都无法发动。
他体内空空如也，灵魂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脆弱的、属于普通人的外壳。
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
不。
甚至比普通人更弱。
一股无法遏制的暴怒，从他胸腔深处轰然炸开！
“开什么玩笑！”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凭什么？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现在还是在幻境？！
他一步步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好不容易拥有了保护自己和同伴的力量。
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全部剥夺了？
就在这时。
他正前方的空间，毫无征兆地，亮了。
一道巨大的血色光幕，如同瀑布般从铅灰色的天顶垂落，瞬间照亮了这片死寂的世界。
光幕之中，画面流转。
那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基地，基地的城墙已经崩塌。
黄焓浑身浴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回头看向甘峰的方向，嘴唇翕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眼神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画面一转。
小欣被无数漆黑的触手缠绕，拖向深渊。她哭喊着，伸出手，叫着他的名字。
“峰哥……救我……”
华容道被浓郁的黑气包裹，曾经充满生机的双眼，变得空洞而疯狂。
江湘儿的月光细剑断成两截，她跪在尸堆里，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都死了……都一样……”
就连神秘莫测的刘月，此刻也坐在一堆腐朽的书卷中，七窍流淌出黑色的墨迹，他的身体正在被无穷无尽的知识撑爆，脸上却挂着诡异的、满足的笑容。
一幕幕、一帧帧。
全是他最恐惧，最不愿看到的失败。
“不——！”
甘峰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咆哮。
这种感觉特别真实，感觉每一幕都能身临其境。
他疯了一样冲向光幕，想要砸碎那些画面，想要把小欣从深渊里拉出来！
可他的身体，像是被灌了铅，沉重无比。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沼里，用尽全力，却只能挪动分毫。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珍视的一切，在他面前，被碾得粉碎。
即使他潜意识里认为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幻影，可还是让内心受到无比震撼。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冰冷的，在整个空间回响。
“你所守护的，终将因你而逝。”
场景，骤然变换。
刺眼的白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周围，是熟悉的键盘敲击声，和空调沉闷的嗡鸣。
格子间，电脑屏幕，还有那张油腻的办公桌。
他回来了，回到了最初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夜晚。
部门主管背着手，站在他身后，用一种怜悯又带着嘲弄的语气说：“小甘啊，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这个方案，做的都是什么东西？”
“公司不养闲人，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周围的同事，抬起头，一道道目光投射过来。
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麻木与冷漠。
就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那种被世界抛弃的无力感，那种被所有人审视的屈辱，那种连呼吸都觉得多余的自我怀疑。
一切，都回来了。
比记忆中，清晰百倍，也痛苦百倍。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股熟悉的绝望吞噬时。
心脏的位置。
一抹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光芒，轻轻闪烁了一下。
是阿骨。
是它用生命化作的守护印记。
印记感受到了甘峰的痛苦，它无法提供任何力量，也无法驱散幻境。
它只能……默默地承受。
将甘峰灵魂深处那份撕裂般的痛苦，分担过来，烙印在自己残存的意志之上。
一股尖锐的刺痛，从心脏传来。
这痛楚，反而让甘峰混乱的意识，清醒了一瞬。
“滚开！”
他对着眼前的幻象，发出一声怒吼。
“这些东西……杀不死我！”
“这一切都是幻象！”
他挣扎着，反抗着。
用尽全部的意志力，试图从这无休止的折磨中挣脱。
然而，他的每一次反抗，都像是给火焰浇上了一勺热油。
主管嘲讽的脸，变得更加清晰。
同事们冷漠的目光，变得如同刀子一般，一下下剐着他的尊严。
痛苦，在加倍；
绝望，在加深。
场景，再次切换。
他站在一片崩碎的星空下。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散发着神明般威压的存在，手中握着一柄贯穿天地的光之巨剑。
剑尖，正对着他的眉心。
而他的身后，小道子、小欣、江湘儿……所有他认识的人，都在哀嚎中，被脚下蔓延的深渊，一点点吞噬。
这一次，他没有被定住。
他有力量，甚至比他巅峰时期更强。
可在那神明般的威压面前，他所有的力量，都显得那么可笑。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剑落下。
看着同伴们，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一切，都因他而终结。
黑暗，再次降临。
光幕熄灭……
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潮水般退去。
甘峰的意识，被强行拉扯回那片荒凉之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身体疲惫不堪，灵魂麻木到几乎失去知觉。
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涣散。
那里面，是烧尽一切的愤怒，和不愿屈服的疯狂。
就在这时。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它不再是宏大的回响，而是在他耳边，如同情人间的低语。
“失败，是你的宿命。”
话音落下，甘峰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当他再次稳住身形时，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站立的地方。
远处，那道巨大的血色光幕，正在缓缓亮起。
一切，又将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