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说,他跟馨儿的结合是向命运之神偷来的幸福,可偷来的幸福,终究是要还的。
三个月后,日军再次集结重兵,围困江州城。
此时,经过连月鏖战的江州军民早已人困马乏,加之富商政要都已陆续搬走,严大帅的重兵也撤走大半,粮食货物严重短缺,饥民难民不断外逃,江州破城已近在咫尺。
守城三月的秦湛霆清点了仅存的军粮和兵力,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毅然决定玉石俱焚。
可新婚三个月的妻子馨儿该怎么办呢?
湛霆原打算让馨儿与其他将士家眷一起撤离,或者让柳姨带走,可馨儿坚决不肯,执意要陪他走到底。
湛霆无奈,只能使用强制手段,拜托旭东夫妇带馨儿离开。
临行前,旭东也终于开口叫了他一声,“姐夫!”
湛霆含着苦涩的微笑向他点点头,“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馨儿走后,湛霆与将士们做了最后的动员和告别,一起直面即将城破人亡,生灵涂炭的绝望事实。
玉碎是凄惨的,也是悲壮的:在炮火连天,阴风怒号的人间炼狱,战士们的子弹一颗颗雨点般发出生命的最后绚烂,手榴弹和炮火也在敌我双方之间来回盘旋,爆炸。
浓重的血腥味,枪火味和怒吼声在残肢断臂中激荡轰鸣。
明知冲上前必死无疑,依然前赴后继,不可为而为之,只为身后的百姓多争取一点逃跑机会,多拖延一刻生存时间,多抢占一块安全所在,多留下一道历史的长虹。
终于,他们还是弹尽粮绝了。
终于,他们只剩身边寥寥几十人了。
而城楼下的敌寇依然黑压压一大片,一个个豺狼虎豹一般张开血盘大嘴,蜂拥向前。
面对眼前几十个满脸沧桑却始终屹立不倒的江州军士,劝降的声音此起彼伏,可回应他们的只有一把把从天而降的明晃晃大刀,和一个个誓与江州共存亡的铮铮铁骨。
最后的肉搏战,你死我活的阻击战,在一次次冲杀,反扑,绝地中短兵相接,在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穹顶之下,战士们一个接一下倒下,流尽体内的最后一滴热血。
湛霆身边已经仅存秦钟和另外的两位下属了,他们握紧大刀,靠背而立,一个个目龇俱裂,生死无畏。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听不到声音,也感受不到心跳与呼吸,唯有心中血战到底的信念支撑着最后的气力。
敌方有人砍杀而来,他们也四面开刀,冲杀而去。
两位下属应声倒地,秦钟也少了一条胳膊,湛霆自己身中两刀,扎着大刀半跪喘气。
敌方又有刺刀袭来,却随着一道道追魂夺命的枪响,一一坠地。
湛霆与秦钟回身抬眼,布满血丝的眼球瞬间悲喜无忧:馨儿竟然带着一支不愿独自撤退的娘子军冲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