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1 / 1）
第65章
毕竟，他们正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会去造反的啊。
若他们造反成功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欺辱百姓，那他们和被他们杀掉的那些鞑子官员，又有何分别？
要知道那些官员的头颅，现在可还悬挂在他们脚下的城楼之上。
他们绝不想有一天，他们的头颅，也成为这其中的一部分。
“娘的，老子错了，老子不该强闯民居的，老子要去找大将军认罪去！”
人群之中，一个汉子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抹掉眼角的泪痕就要下楼。
汉子的动作，使得城楼上的义军将士们愣神了一下。
但只是转瞬之后，便有人起身应和道：“俺也去，进城的时候，俺竟然还想着要抢个女人做老婆，俺忘本了，俺不是人。”
“我也去！”
“算俺一个，俺是贫苦出身，是泥腿子，俺不是人，俺差点就抢了百姓。”
“还有我，我也去。”
“去，都去，去找大将军认罪去，哪怕大将军要杀了我，也值了！”
“走走走，一起！”
霎时间，无数吃肉吃得正香的将士连肉都不吃了，起身就要下楼去找赵序请罪。
而此时，赵序还在和王三对账。
县衙后院的花园里，两人相对而坐，中间的石桌子上，堆着厚厚的一叠文书账簿。
这些文书账簿，都是县衙历年的赋税用途以及积累的公务案宗。
但不管是案宗也好，还是账簿也好，都显得很是混乱。
两人只能一边对，一边重新计算。
当放在一边的大猪头和滚烫的热粥热气消散之后，两人总算停下了动作。
赵序将笔搁到一边，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腕，先给王三打了一碗粥，然后自己也打了一碗，慢悠悠的喝着。
王三没有喝粥，而是取过赵序重新整理出来的账簿看了起来。
“精粮五千六百石，银七万四千二百余两，金六千余两，战刀二百柄，军马二十匹，甲胄二十具，稻米、糜子、小麦......各类种粮两千二百三十六石，猪马牛羊等大型牲畜四百零三头，铁六十万斤，各类矿产，农具........此外，还有积压的大案六十七宗，小案五百四十宗......”
他轻声念出了账簿上统计出来的物资数据。
这些数据，都是骊县府库的结余。
当然，其中也包括从各个官员家中查抄的财物，如今也都入了府库统一调配。
将上面的物资和数量都念了一遍之后，王三顿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叹息道：“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就县衙里的这些东西，养活十万人都够了，整个骊县才多少人？”
“一万二千六百户，在册人口七万九千一百二人，实际人口，不会超过六万！”
赵序替他补上了骊县的人口数据。
一万多户的人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和赵序前世的人口，肯定是没法比的。
但放到现在，至少也是中县的水平了，毕竟一些偏远的地方，很可能一个州都没有这么多人口。
听见赵序一口道出骊县的人口数量，王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骊县六万百姓，已经活不下去了。
但县城之中十几名官员与几十名吏员家中搜索出来的物资，却足以拉起一支千人大军。
这种资源和财富上的极度不平均，只怕是个人，都会忍不住感慨和唏嘘。
看着王三感慨的样子，赵序一边喝粥，一边淡淡的说道：“骊县产出的资源，其实是完全足够养活整个骊县六万百姓的，甚至，还能有多余的资源，去对骊县进行治理。”
王三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赵序这话的指向性和目的。
赵序耸了耸肩，接着说道：“但事实是，骊县六万百姓连土都吃不上，而县中官员和大户，却是吃得满嘴流油。”
王三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皱起眉头，眼中浮现一抹不解。
赵序放下筷子，从猪头上割下一只猪耳朵，一边吃一边说道：“咱们造反的过程，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个颠覆旧秩序，让资源再分配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之中，原本的利益群体死在了咱们的刀剑之下，咱们则成为了新的利益既得者，但实际上，所谓的资源再分配，其实也不过是新的既得利益者吃饱了之后，从指缝里漏了一些出去。”
王三点点头，这句话他倒是听懂了。
赵序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便是不论是谁成为了既得利益者，都很难对资源进行均等的分配。
哪怕是通过造反，让资源再分配，也一定不会均等。
始终都是要等造反这批人先拿走了大部分的利益，才会将盈余的部分散给百姓。
赵序几口将猪耳朵吃完，接着说道：“这是一件利弊掺半的事情，利在新的既得利益者获得大量利益之后，能很容易的得到百姓的支持，颠覆旧秩序。弊端也很明显，当新的秩序建立之后，新的既得利益者势必不会再满足于到手的利益，他们还希望撰取更多的利益，并将这份利益传承下去，最后让整个国家再次走上旧循环。”
“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王三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主要是赵序的说法，实在太过于通俗易懂。
他辛辛苦苦当反贼，难道是为了走上欺压贫苦百姓的老路吗？
“目前来说，这个问题无解，哪怕是你我，等到将来有一天，成为新的王侯之后，也很难保证能一直保持初心。”
赵序摇摇头，给出了答案。
这个问题，别说是在封建社会，就算是他前世熟知的共产主义社会，也无法完全解决。
而王三，在听见赵序那句哪怕是你我也很难一直保持初心之后，便忍不住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很清楚，赵序没有说谎。
他甚至可以毫不保留的说，当他成了新的王侯将相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挡住其他人通往王侯将相的路。
这是人性决定的，而非是他不愿一直奉献下去。
见王三陷入沉默，赵序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随后，他摇头道：“资源向塔尖聚拢这样的事情，短时间内，可以靠高薪养廉去拖延。但最多，也就只能拖延两三代人，两三代人之后，便只能依靠制度的自净。”
“制度自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