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尺量天，量地，量神！（1 / 1）
小崔那声破音的“KPI用啥量啊——？！”在死寂的直播间里回荡，带着稻草摩擦的嘶哑和社畜末路的悲鸣，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湖的一颗小石子，连涟漪都没能泛起。
陆明瘫在沙发里，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彻底凝固的“阴德汇率”数字（1:150），以及后台瀑布般滚动的赎回申请，感觉灵魂都被阎君最后那无声的“尺度湮灭”冻成了粉末。
完了，精心搭建的金融沙塔，在真正的规则伟力面前，灰飞烟灭。
出租屋里只剩下老冰箱压缩机徒劳的嗡鸣，堆成小山的现金散发着油腻的铜臭味。
小崔抱着那根巨大的、顶端粘着“圣物”冰棍棒的温度计模型，血线嘴巴瘪着，空洞的“眼睛”望着湮灭视频里那把被抹去一截的破木尺，稻草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似乎也被抽走了。
“呜…没尺子了…活…活也白干…魂…魂儿都没地儿搁了…”
它细微的呜咽，像垂死的风穿过枯草堆。
就是这句绝望到骨髓的低语，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穿了陆明麻木的神经！
活也白干？魂儿没地儿搁？
这他妈不就是阴间亿万底层鬼吏、阳间无数挣扎社畜的共同绝境吗？！
阎君能抹去一把尺子的刻度！
他能抹掉这亿万生灵被“KPI”这座无形大山压垮时，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最原始的愤怒和不甘吗？！
一股电流般的战栗，混杂着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瞬间席卷陆明全身！他眼中熄灭的火焰骤然爆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炽热、更危险！
“尺子？”
陆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尖锐，狠狠扎进直播间死寂的空气里。
“阎君大人断了一把尺！湮灭了一段刻度！但！他断不掉的是这天地间！这阴阳两界！无数被‘量’、被‘度’压弯了脊梁的灵魂！”
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动作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一把夺过小崔怀里那根巨大的温度计模型！粗暴地扯下顶端那根象征“金融圣物”的冰棍棒，狠狠摔在地上！
“旧的尺！旧的刻度！旧的KPI！被祂抹了！碎了！湮灭了！好！好得很！”
陆明状若疯魔，高举着那根失去了“圣物”的、光秃秃的塑料大指针，对着镜头，如同举着起义的火炬。
“那我们！我们这些被量度的魂！就自己铸一把新尺！定一套自己的刻度！量我们自己的命！算我们自己的账！”
他手指在手机上划出残影，调出那个刚刚崩溃的【阴德金融·跨界汇率实时大盘】界面！但他没有看那凝固的数字，而是直接删除了所有公式、锚定物、汇率曲线！将整个界面清空！变成一片纯粹的、等待书写的空白！
“家人们！阳间的打工人！阴间的勾魂差！牛头马面！孟婆汤馆洗碗工！奈何桥摆摊的！还有你！小崔！”
陆明的声音如同滚雷，每一个字都砸在观众心上。
“拿起你们的手机！点开你们的阴符！打开你们的生死簿！告诉我！告诉这天地！告诉那九幽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镜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你们要的！是什么？！”
“你们心里的那把尺！刻度！怎么画？！”
“你们的KPI！怎么量才算公平——？！！”
轰——！！！
这声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如同点燃了沉寂亿万年的火药桶！
阳间直播间：
弹幕瞬间核爆！
【不要996！要生活！】
【拒绝无效加班！量化成果！】
【同工同酬！阴德阳德都要！】
【KPI滚蛋！老子要尊严！】
【烧纸抵工资是侮辱！】
无数打工人的血泪控诉和朴素诉求，化作文字洪流，瞬间淹没了屏幕！
阴间：
无数细微的、来自忘川河底、枉死城角落、地狱油锅边缘、奈何桥摊贩车下的阴森意念，混杂着鬼哭与低语，穿透了脆弱的阴阳屏障，丝丝缕缕汇聚而来：
【勾魂指标…凭啥按区域分…】
【孟婆汤碗…洗一万个…阴德点不如勾一个魂…】
【牛头收罚款…马面炸街…凭啥他绩效高…】
【小崔…代班的…阴德汤都喝不上热的…】
这些来自阴阳两界、亿万底层被“量度”者的愤怒、委屈、不甘和微弱的期望，如同无形的洪流，在陆明那声拷问的指引下，疯狂地涌向他高举的手机，涌向那个被清空的【跨界汇率大盘】界面！
嗡——！！！
陆明的手机屏幕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整个出租屋亮如白昼！那个空白的界面如同无底漩涡，疯狂吞噬着涌入的意念洪流！
屏幕上，没有任何预设的程序，没有任何人工的干预。亿万意念在纯粹的数据空间里碰撞、汇聚、凝结！
一行行由纯粹意念能量构成的、闪烁着不同光芒的文字，如同有生命般，在空白的界面上自动生成、排列、组合：
【刻度一（血红色）：生命无价！拒绝以阳寿/阴德为唯一KPI！】
【刻度二（土黄色）：付出必偿！跨界劳动价值需统一度量！勾魂≠熬汤＞炸街！】
【刻度三（幽蓝色）：时间有度！阴阳两界同步落实8小时工作制！拒绝007福报！】
【刻度四（翠绿色）：尊严至上！禁止烧纸抵工资！阴德阳德需硬通货结算！】
【刻度五（淡金色）：众生之尺！KPI由执行者参与制定！阎君亦需遵守！】
……
无数刻度还在疯狂生成！界面中央，亿万意念洪流的核心，一把纯粹由光芒构成的、巨大无比的量尺雏形，正在缓缓凝聚！
尺身透明，流淌着亿万生灵的喜怒哀乐，上面铭刻的不是数字，而是那些由意念生成的、代表众生诉求的“刻度”文字！
一种浩瀚、古老、源自万物生灵本源的“规则”气息，从这尚未完全成型的巨尺上弥漫开来！
众生铸尺！
“呜…呜哇——！！！”
小崔看着那屏幕上凝聚的、流淌着自己血泪控诉的刻度文字，看着那把仿佛由无数个“自己”共同托起的巨尺虚影，稻草身体里的社畜之魂彻底燃烧！
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扑向那根被陆明高举的巨大温度计模型！用尽所有稻草的力气，狠狠地将那根光秃秃的塑料大指针，朝着手机屏幕上那把正在凝聚的“众生尺”虚影，捅了过去！
滋啦——！！！
一声仿佛空间被撕裂的巨响！
塑料指针与意念光尺虚影接触的瞬间！
陆明的手机屏幕如同超新星爆发，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那根巨大的纸扎温度计模型，连同塑料指针，如同经历了亿万年的风化，无声无息地化作漫天晶莹的粉尘！
整个出租屋剧烈震动！堆成山的纸扎品包装盒轰然倒塌！现金漫天飞舞！
老冰箱发出濒死的哀鸣，压缩机彻底停转！
小崔被巨大的能量冲击掀飞，稻草身体撞在墙壁上，散落一地，那张画着血脸的稻草脑袋滚落在地，空洞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白光爆发的中心！
白光中心，那把纯粹由亿万生灵意念凝聚的“众生尺”，终于彻底成型！
它不再是虚影！
它是一把横亘在陆明直播间画面中央、由无数流动的、承载着具体诉求的刻度文字构成的、散发着柔和却无比坚韧白光的巨尺！
尺身流淌着生命的脉动，一种全新的、源自众生意志的“规则”气息，如同无形的波纹，瞬间扫过整个直播间，甚至穿透屏幕，朝着阴阳两界扩散开去！
尺成！
刻度现！
直播画面在剧烈的能量波动后恢复。屏幕中央，那把巨大的、流淌着无数刻度文字的“众生尺”巍然矗立，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源自众生的规则力量！
陆明站在一片狼藉中，头发被能量冲击得根根竖起，脸上沾着纸灰，看着屏幕上那把由他点燃、由众生铸就的巨尺，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他赢了？不！是这阴阳两界被压抑太久的亿万生灵，借他之手，砸碎了旧的量尺，自己铸了一把新的！
他低头，看向脚边。
那块沉寂的生死簿板砖，屏幕深处，那点猩红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极其微弱地、不甘地、却最终无可奈何地…熄灭了。
与此同时——
九幽最深处，白骨王座之上。
那只完美冰冷、刚刚湮灭了一把木尺的手，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搭在王座扶手上的指尖，一滴如同凝固红宝石般的…血珠，缓缓渗出，滴落在玄黑色的袍袖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冕旒珠帘之后，那双深邃如寒潭、亘古无波的黑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震动。
众生铸尺。
这尺…
量天。
量地。
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