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温泉之后。
吃饱喝足、浑身舒爽的青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三人同住一间房间,或是恰好只剩一个多人间这样的展开,也决计不可能发生。
——温泉馆老板娘可是青野曾经的客人,就算硬挤也要挤出两间房来!
按照常理,青野一间,神田雪绘和富江两个女孩子一间。
至于她俩今晚能不能睡得安心,就不是青野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房间内是榻榻米铺成的地板,脚踩上去软乎乎的,但又不是软到会直接陷进去那种。
房间里贴心的开了空调,暖暖的。
窗外,雪花还在飘落。
哪怕每片雪花细碎,但是累积在一起的力量是强大的,飘荡了这么久,房间外的地面上还是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积雪。
虽然第二天醒来时,它们恐怕就要在朝阳中化作雪水。
但起码在现在,是一幅十分不错的景色。
青野的视线瞄到了旅馆内的小院子,却是意外的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影,正在小院里来来回回。
“咦?”
青野定睛一看,在昏暗的天色里看见了对方的面容。
皎洁的月光下,雪地里亭亭而立的女孩,正是富江。
她在浴袍外套了一件外套,穿上厚厚的棉拖鞋,踢踢踏踏的在雪地里跑来跑去。
若是普通人,在刚泡完温泉后这么做,怕是直接要感冒发烧。
对富江那不属于人类的身躯而言,当然不可能存在那种问题。
再仔细瞅两眼,富江竟然是在
堆雪人?
那是一个小小的、丑丑的雪人,因为积雪并不多,只有那么薄薄一层,把它们堆在一起都十分困难,还会沾上泥土和杂草,堆出来的雪人当然又矮又丑。
就连五分之一个神田雪绘的身高都没到呢!
富江敏锐的捕捉到来自青野房间内的视线,大眼睛扑闪了下,也不躲不闪,光明正大的冲着青野挥了挥手。
做出口型。
【青野君,下来一起呀!】
她本来就没什么好躲闪的,又不是在做坏事。
青野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却是不打算陪她一起胡闹。
今天这一整天,他都算很放纵富江了,几乎是有求必应。
富江愤愤的鼓起脸颊,幽幽的瞪了青野一眼。
眼神幽怨而委屈。
一般男人看见她这幅姿态,估计立刻化身舔狗,恨不得心窝子都挖出来给她。
但青野可不吃她这套? 他现在只想懒洋洋的躺在榻榻米上睡一觉? 解除了完形崩溃的后遗症,就好像牙缝里夹着的几缕肉丝终于被跳出来似的? 颇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躺在榻榻米上? 盖着软和的被子,青野努力分析了一下他今天对富江异常放纵的原因。
“这种情绪叫做什么呢?”
“惭愧?愧疚?”
青野心里喃喃自语。
他或多或少能理解富江想要“杀死”主人格的原因。
富江憎恨的不只是神祇们? 不只是信徒们,也不只是在曾经所有悲惨的遭遇
还憎恨着? 她自己。
那个剥夺他人性命把他们吞食、残酷暴虐、沾满了同类鲜血的自己。
就算那些人死有余辜? 她“吃”人却是不可驳斥的事实!
如果富江没有见到雨宫瞳,没有意外的重新苏醒属于“雨宫怜”的记忆,那她完全不会痛苦,而会作为名叫“富江”的怪物? 在血腥之路上越走越远。
但是等到少女的记忆复苏? 从前美好纯真的一切,和她所犯下的罪行冲突在一起。
加上现实和回忆造成的割裂感。
富江势必会承受难以想象的挣扎和煎熬。
就青野猜测,就算富江没有遇见那只对灵魂造成影响的不可名状,她的灵魂还是会在不知不觉间,在痛苦中撕裂? 变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
它充其量只是起到了加速这一过程的作用。
富江不愿去面对雨宫瞳的原因,也很容易推测。
她认定自己是有罪的? 是邪恶的,甚至有可能对哥哥造成伤害。
只有“杀死”她。
那新生的、懵懂的“雨宫怜”? 才能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回到哥哥的身边。
青野不用猜也知道? 富江副人格关于她所受到的折磨、还有后来杀人的记忆? 恐怕都被她一并抹除。
在某些时候? 无知,反而是幸福的。
“唉”
青野再次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青野现在已经拥有了真切的情绪,但是产生了新的疑惑。
有时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情绪。
不像是以前,通过归纳大多数案例中的情况,进行理性分析,判断该做出何种表情就足够。
此时的青野,就不能理解,这份“惭愧”是从何而来。
这明明是富江的决定,不管结果如何,都理应由她自身来承担才对吧?
可是。
可是
青野想不明白。
但他并非喜好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
抬头看了眼窗外,富江已经从雪地里离开,外套上挂上了不少白色的雪花,正要往屋子里走呢!
又察觉到青野的视线,大大方方的转过身。
双手背在身后,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黑发如瀑,洁白的雪花在富江娇嫩的肌肤上,也只能成为点缀。
这一刻,月光下的少女,美得如同从画卷里走出来似的。
就连青野都一瞬间的恍神。
次日。
在青野和神田雪绘起床之前,富江就已经离开。
正像是富江对神田雪绘说的那样,她只需要一天的时间而已,她不会再贪恋这珍贵的美好时光。
再贪心下去,说不定她都要忍不住改变主意了呢!
不知道怎地,这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神田雪绘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幅兴致不高的模样。
“咦?”
她看向小院里,发出一声轻咦。
青野顺着视线看去。
随着太阳升起,本来就不厚的积雪,消融了大半。
露出棕黑色的草地,只残留很少的几抹白色。
小院子的中央,矗立着一个雪人,残破的树叶贴在“脸”上,充当双眼和嘴巴。
树枝粗糙的插在两边,充当两只手臂。
真是一只又丑又矮的雪人。
最多不过两天时间,就会融化成雪水,从这世界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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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就是两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