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过年很少有加班的单位。一般都是提前安排好了,安稳过年。原则上就算有员工想留在这边过年,蒲素也不大愿意。因为食堂过年关闭,这些人在宿舍生火或者用电炉很容易有安全隐患。车间旁边就是库房,上面就是宿舍,一旦出事绝非儿戏。
所以老唐只让在仓库外村子里居住的保安轮流休假,让他们自己协调,两个回家过到初八,两个轮换回家过到正月十五。
到了这个时候连陈诚都被一群女工围着,让他帮忙办事。主要就是打听开了年返工可不可以带老乡过来。
和别的工厂不一样,蒲素这边的工人过完年回来都会带土特产。送给老唐啊,小鞠啊,或者她们生长线上的主管,从鸡鸭鱼肉到茶叶山货都有。
甚至有几个老家是竹乡的员工,扛着自家做的很重的麻将凉席带来送,一张席子真的很重。就是一块块麻将大小厚厚的竹片连接,用料很足,但是夹腿毛的那种……
东西贵不贵重是一回事,心意是不小的,蒲素拎起来都觉得吃力。
他这边不拖欠工资,福利稳定,天天下班了能洗热水澡,24小时食堂供应。别的不敢说,起码在当时的国内民营企业里,像他这么搞是不多的。而且员工只要没有重大过错,比如偷鸡摸狗,偷奸耍滑的行为这里也不开除人。
所以很多员工家里亲戚有刚辍学的或者是原本在其他地方打工不顺心的,都想到他这边来。只是生产规模不扩大就不可能需要那么多人,一个萝卜一个坑。蒲素也不想扩大,免得包袱太重。除非去接出口订单,靠数量赚取微利,还要养那么多人,他是不高兴的。
其他工厂的情况他看到过,但是不会去模仿,那样苛刻的对待工人他怎么也做不出来。而老唐因为是军工企业出来的,脑子里也没那种念头,保障后勤和福利意识很强。
说起来蒲素其实一直没吃过多少苦,丑恶的事情还是看的太少。
他从小就在生活区长大,国营工厂区,三班倒也是食堂24小时开门。那时候梅芳中班下班到家大概要晚上9点多,上班前说好了下班带点食堂的点心回来,蒲素和蒲泓虽然困了,也硬熬着等妈妈回来。
好不容易听到梅芳开门回来了,他在被窝里心想装睡一下,等会给妈妈一个惊喜和意外。悲催的是眼睛一闭装睡,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夜宵只能当早饭不说,白白熬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把妈妈等回来了,就为了装个叉,彻底破功,体无完肤……
国营工厂当时都差不多,没啥多了不起,但是好在稳定,各项福利都齐全。要说幸福感,肯定不比现在差。但是当时农民肯定不行,必须要说他们那时候太苦了。而现在整体受益最大的群体就是农民了。
后来当兵他也是生活在一个有保障的环境里,衣食住行不用操心。复员后到了南联集团又是个规模很大的合资企业,食堂和后勤做的也很好。
哪怕到了香山,看看华富酒店的那些员工,比如陈诚的老东家,宿舍和食堂都保障的很像样,所以他有机会搞车间招工人以后也会不自觉的按照那种标准来给员工提供生活条件。
这就是一个受影响的典型,不谈良心好坏,只不过是接受到的影响。如果他从小生活在一个很苛刻很恶劣的环境里,不可避免的要拿别人和自己比较。
“我当初都怎么怎么样……经历过了那么糟糕的时候,你们现在凭什么受不了?”
产生这种想法是不是也合情合理?
很多对工人和下面非常苛刻的人,仔细了解一下,通常都是过去很不容易的那类人。别说对工人,这种人对自己都苛刻的很。
所以城市里,比如桑海,对外来人口最苛刻最排斥的不是桑海土著,而是新桑海人。那些新移民能落足桑海都经历了不少,所以在成功落地之后感觉自己有必要捍卫自己来之不易的所谓优越感,因此对于后来者尤其警惕和排斥。
同样,国外也是。
对待同胞最苛刻的通常也不是老外,而是所谓的老移民。在土著眼里,不管你是老还是新,都没啥分别,哪里有那个心思来分辨你们之间的不同。恰恰是自己人才需要比较这些,这里面包含了各种复杂的心理和情绪以及足够的利益动机。
我这个话大概说的不好听,也肯定不是绝对,但是懂的人肯定懂。老移民和你说的,永远都是新移民素质多差,多么不堪……
全国唯一不管什么时候去都不会被排斥的就是深圳。那边没有什么乡音本地话,说粤语反而不怎么好使,通用语言就是带着各地方言特色的普通话。因为绝大部分都是移民,来自五湖四海。当然那边针对某些地方的人也有讲法,几个地域的人在那边人数较多也威名赫赫,口罩爆发区就算是其中一个省份,算是不大好对付的。
这几天口罩在国外开始爆发,我们这边成天有人嘲讽人家抄作业都不会抄。自以为智商惊人,优越感十足。当时骂人家停航的是这些人,现在不让人家进来的也是这些人。
问题是人家发达国际的首脑就真的那么蠢吗?
只不过是有些事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人家也没法那样去做。
早说过全世界没几个国家能做到我们这样,搞到外面去人家绝对棘手。这确实是夸,但是确实也没觉得有多自豪。
不过我们旁边的那个邻居应该行。就是那个八零后,喜欢骑白马的胖子。
……
老蒲给蒲素打过几次电话,商量过年的事情,蒲素就敷衍说事情多,到时候再说。反正有车子说走就走了。所以家里也没在意,商量好的是他回南州就在大姨娘家里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