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垂,绾妍与温常在乘兴而归。温常在将绾妍送到了翊坤宫门口,二人才依依散了。
绾妍搭着乔鸯的手,显然是在琼芳台说说笑笑地累着了,半个身子都依在乔鸯胳膊那儿,主仆二人挤着走。好容易进了内殿,绾妍遣退宫人,自个儿脱了袍子疲倦地歪在榻上,一面回味着今日与温常在絮叨着的趣事儿,咯咯直笑。
“乔鸯,你说为何皇上登基这么久了,只有善儿这一个孩子呢?”
乔鸯递给绾妍一杯碧螺春,含笑道:“奴婢也不知,孩子的事儿都是送子娘娘定的,不都是命里的福分么?”
绾妍伸手卸下发髻上的宫花扔在手边的沉香木案上,懒懒地翻了个身,嘴角的笑意愈浓。
“去年南肃平乱之后,太后娘娘叮嘱本宫,要早早在子嗣上用心。前几日咱们去寿康宫,太后又仔细提点了,本宫听她的口气,仿佛是母亲的意思。”
绾妍话还没说完,只觉小脸滚烫,她将脸埋在软枕里,闷声道:“难怪母亲不亲自跟本宫说,真是要羞死了!”
乔鸯闻言,手中解帐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旋即朗声道:“主子们说要紧的事情,奴婢哪儿能在一旁听着?那时候奴婢与她们一并退出去了,您如今说出来,奴婢才知道呢。”
她将勾着帐子的铜扣儿一松,看着束着的罗帐如流水般泻下来,继续道:“大长公主这话,其实也不必说出来,主子进宫也快两年了,心里总是有数的。自从您给皇上送了东西,皇上对您也算是青睐。莫说别的,每每被翻了牌子,翌日总会喝坐胎药的。”
“这宫里盼着有孩子的妃嫔那样多。”绾妍的手指胡乱地勾着自己枕边的流苏穗子,“说起来,淑妃既得宠,又是日日喝坐胎药的,为何久久没有动静呢?”
“奴婢也不清楚。”乔鸯自顾自地说着,唤了宫女进来用浸了玫瑰汁的热手帕为绾妍擦脸。乔鸯仔细地给绾妍盖上被子,宽慰道:“主子歇一歇吧。”
绾妍本谈及许湄,脑子勉强难得清明了些,如今被这热气一燎又有了困意,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沐浴更衣,扯了把被子就与周公说书去了。
乔鸯放下在盆中淘洗的帕子,走上前去确认绾妍睡着了,才端了水盆带着余下的宫女轻轻退了出去。
“主子已然歇息,你们去备着主子沐浴的物什。今日主子出了汗,想必身上黏湿睡不安稳,过不了多久便要起来。阿绿与我换值,你们便跟着她伺候主子,知道了么?”
众宫女诺诺应了。乔鸯见她们走远了,才发觉自己还端着水盆,心道忘了将这东西交给她们。
她没了法子,只得自己走去下房处置。
“乔鸯姐姐!娘娘可歇下了?要不要厨房备着炖品?”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从拐角处跳出来,俏皮地拍了一下乔鸯的左肩。
乔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被这丫头吓了一跳,手上的东西差点砸了,只是一转头见那副小姑娘天真烂漫的样子,一时也没了火气:“四儿,你在这儿瞎跑什么呢?”
四儿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姐姐,师傅让我来问炖品……”
乔鸯摇摇头道:“娘娘没说要吃。”
“那姐姐想吃什么?我去告诉师傅,明儿姐姐上值的时候偷偷给你拿来。”
“傻四儿,你师傅要是知道了不罚你一天不许吃饭?”乔鸯笑骂一句,又见四儿两手空空,便将水盆塞她怀里,“你去收拾了。”转身就要走。
“马上就要入夜了,姐姐要去哪里?”四儿乖乖地端着水盆,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哎呀,我去去就回来。”乔鸯懒得理这个傻傻的事儿精,脸上洋溢着笑意,小跑着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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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乔姑娘来了。”
这声音不似太监那般尖细,甚至还带了些粗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