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常在的身子往后仰了半分,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她贝齿轻咬着唇,生生受了宜嫔的嘲弄之语,眼睛瞥向一边,似是闪躲,又似是不屑。
她心里确实七上八下的,满宫里不知有多少人这样看自己,也不知……
也不知绾妍会如何看自己……
宜嫔见温常在沉默良久,以为这人露了怯意,又道:“你虽是闷性子,却是口齿伶俐的,怎么这个时候却说不出话了呢?可见本宫说的句句是真。”
她半眯着眼睛眺望着远处,流金般的日光落在琉璃瓦上头,映得她眼瞳里也似有辉彩。宜嫔笑得越发媚好,觑了一眼杵在那儿,身子微微僵硬的温常在,自觉没趣,得意地搭着阿宁的手往前头去了。
温常在神色怏怏,似是孤身一人立于天地之间,寒意分分寸寸地缠绕上心头。
只是楚宫之中,能说出口的猜疑,从来都是根深蒂固的,非口舌可转圜。
她自然晓得这个道理,只冷冷瞧了一眼远去的宜嫔,终是无话。
身旁的侍女轻声劝主子上了辇轿,一行人往翊坤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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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的小几上摆满了棉的丝的各色料子,都是绾妍差人从自个儿库房里寻出来的。这些是她逢年过节攒下的好东西,平日里做衣裳舍不得用,如今都拿出来预备为温常在腹中的孩子做衣裳。
绾妍摩挲着料子上的纹样,比对了几色实在是挑不出最好的,皱着眉头抱怨:“选了这么久,本宫眼睛都看花了,如今连梅纹云纹都分不清。乔鸯你快过来瞧瞧,咱们选什么样式的好一些?”
四儿端着一碗绿豆汤进来,乔鸯接下了放在一旁凉着,抬脚走过去回话。那些绸绫锦缎皆是珍品,乔鸯近前,细细地将它们翻看了一遍,撤了手,心里不是滋味儿。
都是搭着绾妍捞捞好处过日子,温常在与自己有什么两样?若说与绾妍的情分,自己可比温常在深多了。
这宝贝她也未曾分一杯羹,如今绾妍却上赶着送给那人,乔鸯咬了咬牙,她可咽不下这口气。
“上头按着份例赏了好些料子下来,主子还担心温常在不够用么?这些东西旁人不知道,奴婢可是明白它们在您心里的份量。”
绾妍未觉得乔鸯话里半含酸,她摇了摇手里的竹丝骨雕漆团扇,盈盈一笑:“听人说婴孩的皮肤最是娇嫩细腻,况且给孩子也用不了这么多,你不必担心这些,只管挑就是。”
“主子是太过担心了罢,难不成旁的衣裳还能将那孩子的皮肤划破不成?”乔鸯略含挑衅之意,见绾妍微露惊异之色,才猛然后悔自己失言。
她低下了头,眼里一片黯色:“奴婢觉得这些都好,待会温常在来了,主子让她挑就成。”
绾妍见乔鸯伤感,也猜到了些,忙宽慰她:“知道你是为本宫打算,只是本宫心里实在喜欢那孩子,你不必为本宫心疼。”
乔鸯吸了吸鼻子,又道:“主子是妃位娘娘,而温常在……总之奴婢觉得,温常在有着身孕已然是万千瞩目了,主子与温常在来往甚密,只旁招人非议。”
“什么非议?”绾妍眼睛睁大了些,定定地盯着乔鸯微沉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