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我把千羽阁的《大鹏明王经咒》给你!”
“千羽阁也是狗屁!”
又一处山峰,一个丰神俊秀,生得清俊异常的少年人叫道:
“放我出去,我有大魔坟的《虬龙炼魔经》!”
这少年人头顶挂着一片璀璨星河,正在演化万象之间的瑰丽生灭,璀璨生辉。仙光灿灿。
白术扫了一眼,暗暗计数,只见这片十惑苦狱里,修为最次的,也是第四境金刚。
上百座山峰中,散发出命藏气息的不在少数,有生人,也有寿数尽了的白骨。
更远一些,那些大山更加巍峨了,直直有如一尊尊太古神岳,那些山峰中的气息,与命藏又不可同日而语,白术分毫看不出深浅来,可怖异常!
人仙!
这十惑苦狱里,至少镇压了一尊六境的人仙!
而在白术心底暗起波澜时,又有一道低沉声音忽然想起,把所有嘈杂的声浪,都尽数盖压了下去。
“我是西楚儒门,乐正一脉的人。”
一个头戴高冠,双目细长,眼眸中血光闪烁不休,犹如两汪沸腾血湖的男人持着规尺,对白术笑道:
“小友想要什么?南华宫的《长生金身》,还是枯祠的《生生功》?若是愿意,某家可将自己修行的《春秋大典》,也一并献上。”
男人声音低沉,却如春风化雨,拂遍了整片十惑苦狱的土地。
听到他的声音,白术泥丸宫里顿时演化出无数异相来,他心神恍惚,觉得自己时而是登坐太和殿,尊为九五的人间帝王,时而是天花簇拥,万彩相随的至妙天人,时而是菩提常伴,清净永驻的大禅圣者。
种种美好,种种绚烂,都伴随在身侧。
白术摇摇头,眼中金光一现,顿时便挣脱开了。
这些凶人、恶人被十惑苦狱困住,又被山峰束缚了一身的神通、道行,可即便如此,那头戴高冠的男子却还能影响自己。
如此修为,当真是可怖至极了!
“你绝不可答应他。”
见白术挣脱开,谢酩连忙提点道:
“这人是洛江陈氏出身,叫陈杼,是当今陈氏家主的亲兄弟,他昔年还是乐正一脉的得意门生,连北卫文德公,都曾赞颂过陈杼的学问。”
白术皱皱眉,听谢酩继续说了下去。
“这陈杼自得了一本《血神经》后,就在三国掀起无边的血海杀劫,数十万大军来杀他,都被陈杼化为了血海,尸骨不存!”
谢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忌惮:“陈杼离人仙只差几步了,当初为把他关进苦狱来,三国的圣地、巨室出手,死了好多人!”
“天下间的纷争,不都是在于人吗?”
听见谢酩的声音,那叫陈杼的男人倒也丝毫不恼,反而温声辩解道:
“杀光他们,就无有高下,无有尊卑,也无有贵贱了,如此,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
“疯子!”
谢酩心头一寒,他暗暗骂了句,也不敢做声了。
“人仙?”白术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其他山峰的声音:“这苦狱里,可囚着人仙?”
“这……”
谢酩呆了呆,良久才回道:
“应当是有吧,但这苦狱里,一般是没什么交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人仙……
白术不再多想,对谢酩径自开口:“我放你出苦狱,现在,该轮到你说了。”
“我……”
谢酩犹豫了刹那,但摸着胸口处的纸张,终是狠下心来,开口道:
“当年,我与阿兄一同修行大梵,他天资最好,比我化道也慢一些,同是阳符境,我双臂已经虚无了,但阿兄,只是手指出了些异样。”
白术默默听着,记在耳中。
“阿兄……”谢酩沉默了良久,苦笑一声后,继续涩声道:“是阿兄救了我,他把自己的大梵炼成了药,喂给我吃了,那个时候,我半边身子已经化道了,神智不清,待醒转过时,阿兄已经死了……”
“大梵这种邪功,一旦修行,就再也停不下来,想废功,也废不了。”
谢酩攥着胸口的纸张,五指微颤:
“是谢宣逼迫我们的,是他逼迫我们修行大梵,我早知道,他一直不安好心!阿兄死后,我一直和谢宣作对,只可惜,我最后还是被他关了进来,我……”
“修成大梵,炼药,就能止住道化吗?”
白术忽得打断谢酩,展颜一笑:“还好,也不算太难。”
“什么?”谢酩不解其意。
“可否用元神法,分出一道灵身,修行大梵?”白术向谢酩请教道:“如此,既不损主身,又可待那具灵身成长后,把他用来炼药。”
“你以为这法子没人想过,太放肆了!”
谢酩腾得跳起,骤然勃然大怒:
“大梵修行,一步错,步步错,走错一步,便是死了!神仙也救不得!阿兄当年也想分出化身救我,但那要靠天时,靠运气的!你以为大梵是什么,小儿戏吗?!”
“你阿兄当年是什么境界?”白术倒也不恼:“你活了两百年,都无道化的迹象,他在大梵的成就,想必不低吧。”
“那是自然。”
谢酩面上显露出傲然之色:“阿兄是同辈最出色的人,谁也比不上,他早早通过了住世之井,证得了地、水、风、火、空这五大境界,是正法的守护者,他离大梵圆满,只差短短几步!”
那你哥对你是真爱了……
白术心中默默腹诽,同时向谢酩伸出手来。
“干嘛?”
“把《大梵十二经论》给我。”白术开口:“让我看看。”
“稍弱的灵身是无法承载大梵的,更可况,我也觉得你成不了,何必浪费苦功,我……”
谢酩还想多说,但触及白术的目光,只得无奈打消了念头。
“修不成,折损了灵身,你可别赖我。”
谢酩不情不愿虚虚一指,白术泥丸宫里,登时便多出一篇繁复古老的经文。
“放心吧,待我养出灵身来,就让你看看天才。”
白术淡淡开口:“什么叫真正的武道天才!”
谢酩:“……”
白术神念触碰经文,那些细密的文字,令他微微恍惚了刹那。
他想起几年前,在汾阴的赵家东府里,那些闪着光亮的琉璃瓦齐齐排列,就像一汪银色的大水湖。
第一次,那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见过了很多面,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头发乱糟糟的小姑娘……
白术嘴角不自觉弯了弯,但没等他继续呆下去,忽有女子冷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把白术吓了跳。
白术四顾一眼,却没见到半个女人的影子。
“你刚才……”白术将神念辐射出去,对一旁的谢酩问道:“听见笑声了吗?”
“笑声?”谢酩皱眉:“没有啊。”
“没有?”
“真没有!”
白术挠挠头,盘坐在地,翻开了泥丸宫中的经卷。
“某家谢酩,二百一十三岁,金刚三重修为,主修《大梵十二经论》,精通五气大手印和瘟病龙虎剑,因得罪了谢宣老狗,被他亲自押来金刚寺,送进这十惑苦狱里。”
谢酩若是神态恭谨,那才是见鬼了。
“郑恪被郑胥杀了,当场死在东宫,幽王是郑胥。”白术对一脸茫然的谢酩解释道:“郑胥能登大宝,你们谢家劳苦功高啊,现在的天子,是郑胥的小儿子,同样也被你们谢家扶植上位。”
“你被关进来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