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意气相期、一见如故的梨园结拜,却一不焚香,二无见证,三不歃血盟誓。
只有漫天梨花、三春丽日为证;肝胆相照、情投意合为契。
“我佗县洛宁,字致远,年十八,愿与李定国、苏宪结为异姓兄弟!”
“我岷县李定国,字晋侯,年二十二,愿与洛宁、苏宪结为异姓兄弟!”
“我佗县苏宪,字明悬,年二十一…”
须臾礼成,三人相视而笑。
“可惜无酒!”苏宪伸手掂起一朵梨花,“只有心香一瓣,若此梨花!”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大哥二哥,今日我三人成众,兄弟同心,无往而不利也!”
“大丈夫恩怨分明,率性而为,虽万千人吾往矣。”李定国拂去肩头飘落的梨花,“从今日起,李定国愿附大哥凤尾。”
洛宁道:“同甘共苦,患难与共,苟富贵,勿相忘。”
“这不是娘的字迹!“洛宁脸色阴沉如水,“字迹的主人,带走了娘亲!”
但,农民之所以沦为流民,不仅仅是因为失地、受灾、苛捐杂税,很多人是为了躲避盗贼、瘟疫、鬼怪。
天生将材,武道奇才!
可是自古穷文富武。修炼武道和兵道,需要很多钱财和资源,一般家庭供不起武修。
制度上,就已经终结了仕途前程。
什么?!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哎呀,致远回来了!倒让为兄好生想念!”
洛宁叹息道:“如此说来,我家虽无来历,却也落个简单,不像两位兄弟。”
众人说出这些,又感到亲近知底了很多。
村口的青石牌坊是那么熟悉,洛宁哪怕是第一次回来,也感到分外亲切。
李定国摇头:“走吧,大哥家中还有急事。”
如今的形势,是城池市镇仍然太平繁华,偏远乡村却日益不宁。
在大夏,贱籍根本不在朝廷选材范围之内。
为何…
若不是她单纯,那就是真的想做蔡籍的妾?
“家族为了丢卒保车,撇清关系,就将先父开革出宗,永世不得归籍本宗。”
“先父被本宗抛弃,结果被当成替罪羊处死。”
养在山村藏碧玉,家中有妹名洛离。
洛离的小手紧紧抓住洛宁的胳膊,孺慕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的点头,“娘已经失踪七天了,房间发现了一张字条…”
等看到身材魁伟的李定国冷电般射来的眼神,他们顿时都打了一个激灵,噤如寒蝉。
洛宁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即便他的妹妹只是小妾,那也算进士老爷的舅子啊。
洛宁打开一看,却是一行银钩铁画般遒劲有力的字迹:“娘暂去了,你们兄妹保重,有缘相逢,勿念。”
他说到这里,英武豪迈的脸庞不禁露出唏嘘喟叹之色。
她扔下手中的针线,就猛地站起来,扑进洛宁的怀里。
一路心急如焚,待看到小妹洛离好端端的,洛宁那颗提了一路的心,这才暂时放了下来。
可对于具有将种血脉的李定国来说,这些应该不是问题。
转过一座山岗,但见枫林如火,灿如烟霞。一个两三百户的村落,就坐落在枫林环绕之中。
三人出了梨花院继续赶路,一路上流民就越来越多了。
“蔡家哥哥。”洛离看到蔡籍,竟然清稚而羞涩的灿然一笑,还笨拙的敛祍一礼。
“先母带着我和小妹离开本宗,辗转来到本郡,落籍佗县,忧愤而死,只留下我们兄妹二人…”
如释重负。
“我祖上乃是大夏开国曹国公,世代将门。可后被削除爵位,族人离散。到我祖父已经耕田为农,到先父时,更是沦为流民。”
“小妹。”洛宁深吸一口气,“我听说蔡籍要纳你…你是自愿的?”
李定国冷哼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无非是吏治腐败,尸位素餐,怠政敷衍,只知道作威作福罢了。”
精美如画。
这种流民占大多数。而真正难以果腹而流浪的人,反而不多。
等到老家安宁下来,又结束流浪回归家园。
“不对。”苏宪摇头,“二哥,小弟认为必有蹊跷。官府虽然怠政成风,可不至于近乎放纵。”
益州观察使代表天朝巡查益州,权势很大。李定国得罪了他,能活命已是不错,还想出人头地?
李定国冷笑道:“后来,周雅言虽然离开益州回京,可他临走前却下了一道降籍令,寻个由头,将我李家由农籍降成了贱籍。”
苏宪说道:“二哥啊,何止是你?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只能安慰小妹,“娘一定没事,她一定会回来的,你不要担心。带走娘亲的人,应该不是恶意。”
按照朝廷制度,他会直接被选拔为名将苗子,直接送入京师的太武堂学习武道和兵法,前途无量。
他早看出两人出身不俗,根本不是真正的草根出身。
三人一犬在路边吃了几口干粮,喝了几口山泉,就继续赶路。
李定国英武豪迈而不粗俗,苏宪文雅渊博而不酸腐,必然是有底蕴的。
流民基本上都是本郡、本县流浪,很少离开本郡。
“可恨的是,国家武官选拔大事,竟然操持在儒道文官之手!”
那种难以掩饰的天生丽质,从清稚而精美的脸蛋上写意而出,般般若画。
李定国道:“蜀郡苏氏,益州四大世家之一,数千年的名门,谁人不知?难道三弟你出身蜀郡苏氏?”
洛离点头:“阿兄,我知道的,娘亲一定平安无恙…”
“离儿…”洛宁在院门口看到这个女孩子,顿时忍不住露出春风般的笑容。
“是倒插门呗!”
洛宁也忍不住摇头。
大夏儒修不但同气连枝,官官相护,还出了名的会整人。
“不是,是进士舅子回来喽!小心进士舅子赏你屁吃!”
这声音是多么熟悉,多么亲切,又曾经让原主多么信赖。
任你天大本事,朝廷也不会选拔贱籍出身的人才。
“天下户籍,二成流民”,绝非夸张。
他们小的一家子,大的十几家,一伙一伙的走村过乡。
李定国和苏宪见到这一幕,也不禁唏嘘叹息。
“阿兄!呜呜…”小丫头抱着洛宁嚎啕大哭,“娘不见了!失踪了!”
正是当年跟在原主身后宁哥长、宁哥短,发誓长大非洛宁不嫁的蔡荃儿!
可是此时听到这个声音,洛宁却只有心寒。
苏宪神色黯然:“不错。小弟本是苏氏嫡孙,八年前,我们兄妹还在千里之外的蜀郡。”
可他惦记家中的妹妹,暂时也无心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