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柳如娘的脸上淌满了泪,但却死死咬着唇,没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她越是这般隐忍克制,便越发叫人心口发紧,闷疼。
顾允之看到她这般神色,不由自主想到了那晚醉酒之后的阿丑。
那天晚上,她也是这般隐忍的,无声的哭泣,整个人都有种令人心疼的破碎感。
她也经历了不可言说的伤痛,家人也都没了。
顾允之禁不住想,她又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呢?她口中那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会不会其实也是有苦衷的?
阿丑心中也短暂地闪过了这个念头,但很快,她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深深的嘲讽。
她在想什么呢?
像厉景行那样宁愿背负误解,也要忍辱负重,花费数年时间精心谋划,只为给未婚妻子报仇的人,这世上能有多少个?
她哪里有那样的幸运能遇得到?
她遇到的那一个,是实实在在的真小人。
没人知道,她曾经也差点沦落青楼,成为倚门卖笑的娼妓。
最后她虽然侥幸逃过了那样的劫难,但她也吃了不少苦头,若非运气好,遇到了桑桑,只怕现在,她早已经病死,成为了一堆白骨了。
从这一点上看,她比柳如娘幸运。
但至少,柳如娘当年没有看错人,这些年她过得很苦,但背地里,一直都有一个人在默默地守护着她,为她的未来精心谋划着。
陆八荒伸手,克制地拍了拍她的肩,开口的语气也带上了一股子微微的沙哑哽咽。
“如娘,哭出来吧,哭出来,或许会好受些。”
柳如娘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缺口,原本压抑无声的哭泣终于变成了失声痛哭。
虽然他们与柳如娘的交情平平,但听到那既悲且苦的哭声,也依旧禁不住心头揪紧,就好似有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了几人的心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止住了泪,原本精致的妆容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但此时却无人会去在意。
她再开口时,声音已是一片嘶哑。
“他可还有留下其他遗物?”
陆八荒轻轻摇头,“在公主府的那些旧物,他都事先交代过,让我处理了,那些都是令他生厌之物,他不想留下一丝一毫。
而纯宁公主盯他盯得很紧,在事成之前,他不敢留下任何有关于你的只言片语,不然,若是被发现,那他此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便是那幅画,也是在他预感事情将成之际才悄悄画下的。
他此前倒是留下了一些画作,但……”
陆八荒有些为难地看向桑桑。
他不想睹物思人,这才将厉景行的所有画都送给了沈焰,恰好他用得着,给他用来拜师,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但他没想到,柳如娘这么快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现在画已经送出去了,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收回来。
桑桑主动接过话头,一脸歉意地向柳如娘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柳如娘听罢这才了然。
先前桑桑还向她打听过岑山长的喜好,他喜欢搜集名画,这还是她告诉他们的。
而今回想,当时顾允之就提到了南越有一个年少成名的画家,只是对方很早之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