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许久未下过如此大的雪了,桃源村的村民们也得到了一段时间的闲暇去准备一场冬季极其重要的庆典。
王大庆的药材铺子早早的就开了门,来买药的人极少,王大庆也乐得清闲,不用挨家挨户的去收集药材,他提着一个小火炉坐在铺子前,行人三三两两的走在街上的雪地里。远处是白雪覆山林,近处的鹅毛大雪将行人的脚印盖过,在树上堆叠了一个个小塔,就连王大庆这样的俗人也痴迷于眼前的景色。
“今年的雪景依然一如既往地美啊。”
想起几天后的庆典,王大庆的心情更是一片大好,新年要开个好头那自然少不了山上观中仙人的赐福啊,一个少年将一纸清秀的好字递到了他手上。王大庆这才回过神来,摸着头有些尴尬又有些惊喜的笑着。“哎呦,雪凝娃子,好久不见,外面冷,快到屋里,我叫你李婶为你熬碗热汤。”少年冰蓝色的双瞳清浅而纯净,他摆摆手。“我取完药就走,不必费心。”
“不妨事,多一个人,热闹。”
“今日有事,过几日就是新年庆典,到时我再来看您。”
雪凝取了药,很快就消失在了雪中。王大庆看着雪凝离去的方向摸了摸头,比起常在村里教书的鸢离,这小子才是一年到头难得见几次,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在村中留下的好印象。
一人一鹤乘着风雪向上,雪花飘落在他的睫毛上,少年只是静静地坐在仙鹤背上,耳边呼啸的风声,雪声都与他无关,他的眼中映着那座古刹,雪花在他的眼中飘落。
剧烈的爆炸声震落了树上的积雪,古刹中爆发的能量推开了本该落下的雪花,一个黑色的巨物从远处的黑烟中飞出,雪凝以极快的速度从手中化出冰枪掷出,将巨物本会飞向村落上空的航道改变。
工坊的大门被爆炸的冲击直接轰成了碎片,雪凝冷眼旁观着坊内的光景,顶上的大洞又落下了白雪它们又在旋转中消失在光里。他绕过七零八落的器物,从地上抱起一个小型的人形物体,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黑灰,她的双眼在闪闪发光。
“嗯,回来的真及时。”玄符的笑有些没心没肺,因为现在的她全身上下只有嘴能动,即使那个少年只是冷冷的在为她恢复着机能,没有半点搭理她的意思。
机件在体内咔嗒作响,玄符挥了挥手,感受着能量在通路中流转,刚才的爆炸堵塞了大量的能量通路,她调动了体内的大部分用来维持核心的运转。
在一次又一次的爆炸中,雪凝已经习惯了这这犹如战火连天的生活。
“他的伤还稳定吗?”
“嗯,血是止住了,预计还能再撑三个时辰。”玄符狐疑地看着雪凝突然沉默的小脸,在他冰蓝的眼中似乎在考虑着一件不得了的事。
“喂,你可别蛮干哦,这可事关我一个月的榴莲酥的获得量呢。”
“……”沉默的此地卷起一阵冷风,玄符一用手指戳了戳雪凝,寒冰在此间破碎。“真是个不省心的小子,我为什么会摊上你们这两盏不省油的灯。”
空气中弥漫着昏暗腐朽的气息,死神已经将长镰伸向了那个人的脖颈。
雪凝的手停在了半空,下方伤者背部露出了森森白骨,苍玄之书将他的灵缚在体内,但身体还是开始出现了衰败之势。
雪凝毫不迟疑地刺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蓝血滴落,浮在了半空,药草囊内的草药化入血中,他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蓝血抽出缕缕白色的丝线,将两人包裹,结成一个纯白而圣洁的茧。他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会承受一切,同时,他也相信着她。
在一片白色的世界里,钟已停摆,时间被冻结,四周寂静无声,伤者的身体发出莹莹的光芒,他的背部完好,伤口似乎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出现过,这是神赐,雪凝站在他身前,淡漠的看着远方,即使那只是一片空白,有个声音在呢喃:他醒时,一切都将破碎。”眼角落下了一滴眼泪,心中的情感亦如突然燃烧起的苍穹,他望向上方燃烧的天,冷漠依旧。
荣耀的破败的皆归吾主,
光明的黑暗的皆归吾主,
强盛的孱弱的皆归吾主,
唯一的孤独的皆归吾主,
死亡的疯狂的皆归吾主。
天空被血色的大地染红,鸟儿已不在天际,神圣的吟诵回响在世界的各处,在枯死的大树下,她被长枪贯穿于此,脸上却是安静无比的微笑,少年握住枪柄面无表情,泪水早已被风吹干。
雪凝望着上方熟悉的横梁,心中的悲伤无法填补,泪水沾湿的枕巾已被人换去,他回想着梦中的空洞,但那里已经破碎,无处可寻,他看向窗边,鸢离穿着一袭素雅的衣衫,一尘不染的青布袍上绣着淡绿色的竹叶,显得清爽而优雅,她看起来就像一株幽兰,在寒风中绽放。她走到他的身边,带着一股清香,她右手抚向他的脸,不言一语。
“好了,二位,严肃的事情留待日后,镇上的人可正眼巴巴地望着仙人赐福呢。”玄符从一堆红色宣纸中探出头,她刚修复好炼器坊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起了玄渊一年一度的老传统,因为雪凝的昏迷她必须一个人干双人份的量,超负荷的运转令她几度宕机。一瞬间,一股子幽怨塞满了整个房间。
“辛苦了,接下来的工作我来做。”雪凝接过了她手里的宣纸,准备往外走。
“算了,还是一起吧。”玄符叹了口气,一个社会小白一个榆木脑袋可离不开自己。
夕阳已去,两人头顶俨然已是一片大红色的灯海,其中流转的是桃源村民们对来年的美好祈愿。“结束了。”雪凝看向玄符。
是啊,结束了。玄符看着那一片火红的灯海,嘴角微扬。“我可是全能型的。”她颇为自豪地穿梭在这片灯海之间,一盏又一盏灯随着她的步伐亮起,雪凝也从胸前的玉坠中拿出一把雪白的长剑在灯间起舞,火焰随着剑尖落入灯芯,一朵朵火莲绽放,他的身影仿佛融进了这片灯海之中,雪凝执剑而立,眼神坚毅而执著。
鸢离倚在门边,灯火照亮了她清冷的脸,对联早已写完,她一直在这里,看着那只稚嫩的雏鸟在灯间飞舞,她在笑,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悲伤。她听见了孩子的欢笑,任由夕阳收回停留在她脸上的光芒。今晚的光芒是属于月亮和村民手中的灯笼的。
山前的石阶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光点汇聚,雪凝看见了源村村民们那一张张亲切而又熟悉的脸。“庆典开始了。”雪凝喃喃自语,小脸微红。从光点亮起时他的心中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那是雪凝第一年的庆典,愤怒,强烈的愤怒驱使着他,想要撕裂一切,毁掉一切的意志蒙蔽了他的双眼。“是谁,亦或不是。
他不知道他的愤怒从何而来。他告诉他,“毁掉你所触碰到的一切,你做得到,你应该这样做。”
“为什么?”他没有回答他,只是像蛇一般隐去,因为他知道,他抗拒不了这份情感,这与生俱来的宿命。
“不要。”他的心在颤抖,他抑制不住地向前伸出右手,去杀死眼前的小女孩,“你想要这个吗,给你。”小女孩的笑容在光下是如此的无瑕,她将一串糖葫芦塞到了他的手里。“那,再见。”
女孩消失在了人群里,烟火绽放在高天,他仰望着彩色的夜空,心灵澄澈空明。
“哎,我很好奇那串糖葫芦是谁给你的,那么珍贵,到现在还留着。”
玄符歪头看着盒子里那串已经放了一年的糖葫芦,因为盒子的神奇功效,它还是一年前的样子。
灯笼在欢声笑语中流动,对联在人们的祝福中被歌颂。雪凝在人群中寻找着谁,那个小小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还是没来吗?”不知为何,他感觉那个小女孩已经不会在出现了,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