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每天都来灵堂,进三柱香站上片刻,就离开。玛琭偷偷地观察过他的神色,最明显的就是疲惫。
可能是疲惫太过明显了,反倒是看不出悲伤的情绪。外面还在打着仗,身为一国之君,想必是有悲悲切切的情绪,也得小心地隐藏起来,免得影响到众人的士气。
她们差事看着轻松,其实挺累的,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心累。这日下午,她正当值。一名和她同样穿着白色孝服的宫女,走过来,悄声说:“外面有人找你,在永祥门那边。”
“谁?”玛琭心中一喜。该不会是顾总管吧?或者是周大人?听说周大人被重用,经常出入南书房。
他要是知道自己在坤宁宫里当差,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你去了就知道了,快去快回,我替你值班。”
“谢谢姐姐。”
顾总管常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担心万一被人构陷到某件见不人得的事情里,玛琭离开前,又和妞妞说了一声。
“是谁找你?”妞妞的话里也带了丝欢喜。
“不知道,我去看看。一盏茶内,我要没回来,你去永祥门找我。我要是没在永祥门,等下了值,你去找顾总管,把我的事情告诉他。”
玛琭一边报着希望一边怀着担忧,还没走到永祥门,就知道是谁找自己了。
那穿着湛蓝侍卫服的高个带刀侍卫,不是佟家大少爷鄂伦岱么。
“后悔了没有?”待小宫女走到自己跟前,鄂伦岱居高临下盯着她问。他原以为过去了三个多月,小宫女该更瘦了。
脸蛋居然比原来圆润了,精神也很好。
白色的孝服,白色的绢花,显得头发更加乌黑油亮,小嘴巴也更红润。可能是因为心情好,他突然发现,这桩交易,也还不错。
有个这样的小美妾,闲了逗个趣儿,也是一种乐子。
玛琭仍像上次那样,低着头不说话。
“如果不是你阿玛百般央求我,我才懒得管你。”鄂伦岱抄着手臂,哼了一声道,“死了更干净,省得以后入了佟家的门,看见你,想到你做过的事,就觉得糟心。”
“我阿玛找你了?”玛琭抬起头看他,想从他的表情分辨真伪。她就知道,她阿玛不会不管她。
深邃的眼眸里透着欢喜和渴望,这种眼神鄂伦岱十分熟悉,常在他身边的女子眼中看到。不同的是,这双眼睛清澈如潭水,不像她们那样妩媚多情。
鄂伦岱把手臂放下来,背到了身后,不紧不慢地说:“你阿玛为了让你成为我的侍妾,通过关系找上了康亲王,给了康亲王六千银子,让他从中做媒。你猜猜这六千银子是把你家的什么东西卖了?”
看着渐渐红了的小脸蛋,和眼角,没等她回答,又接着说道,“我刚好有件事需要康亲王相助,就随口应了。你阿玛还没欢喜两日呢,你转头找别人入了宫。现在又担着这种送命的差事,你阿玛这六千银子花的真够冤枉的。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正后悔得肝肠寸断。”
五月的上午,尚没有夏季的酷热,有的是微风拂面,草木欣然。在这样的一个好天气里,玛琭额头上的热汗直冒。
待鄂伦岱的话落了半天后,她动了几下嘴唇,才说出话来:“大少爷找我有什么事?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正当着差呢。”看似平淡的话里,带着浅淡的倔强。方才听到的那番诛心话,仿佛是与自己无关的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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