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总司衙门,权力的交锋(1 / 1)
监国第二日。
太极殿上的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
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在翘首以盼。
都听说了昨日太子在崇文馆,召集户部、工部尚书密议的消息。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位行事不拘一格的太子殿下,在拿到了“监国”与“全权督办”这两道金牌之后,究竟会如何展开他那宏伟得近乎不切实际的计划。
李承乾依旧端坐于御座之侧,神情平静。
待到常规奏报结束,他没有给任何人发问的机会,直接开始了今天的议题。
“昨日,孤已与戴尚书、段尚书,就‘关中水利及以工代赈’一事,进行了初步商议。”
李承乾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之内,“今日,便将议定之策,奏于诸公。”
他的目光,转向了户部尚书戴胄。
戴胄手持笏板,迈步出列。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以及与户部几位核心司官的紧急商议之后,这位以稳健著称的尚书,脸上已经没有了昨日的震惊与犹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兴奋的复杂神情。
“臣,户部尚书戴胄,启奏殿下。”戴胄躬身道,“臣已连夜核算。若要兴办覆盖整个关中的水利网络,并以工代赈,雇佣十万民夫,为期一年,所需钱粮,约……二百万贯!”
“嘶——”
这个数字一出,大殿之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二百万贯!
这几乎相当于大唐朝廷,一年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
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国库,根本不可能支撑得起!
就在众人以为太子殿下会因此而陷入窘境时,戴胄却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然!臣以为,殿下昨日所提之《大唐皇家第一劝农债券》之策,乃是石破天惊之良方!”
“以东宫之信誉为保,以青史留名之荣耀为引,以一成之利息为饵,必能撬动长安城内万千豪族富商之私库!”
“臣已与户部同僚推演,此策一旦推行,莫说二百万贯,便是三百万贯,亦可期也!”
“故而,臣,完全赞同殿下此策!恳请殿下,即刻推行!”
说完,他对着李承乾,深深一揖。
这一幕,让满朝文武,再次惊掉了下巴。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以“铁公鸡”闻名,从不肯让国库多花一文钱的戴胄,竟然……竟然主动请缨,支持太子这个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的“借钱”计划?
而且,还把这个计划,夸上了天?
昨天在崇文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工部尚书段纶,也迈步出列。
“臣,工部尚书段纶,启奏殿下。”段纶的声音,同样充满了亢奋。
“臣亦以为,殿下昨日所提之‘分段包干,责任到人’之管理方略,乃是督造大型工程之不二法门!可将巨大之工程,化整为零,权责分明,大大提升效率,杜绝推诿扯皮之弊!”
“更有殿下所赐之‘神器’——算盘!臣已连夜命工部巧匠,仿制出十余架。”
“其运算之速,果然十倍于筹算!有此神器,管理十万民夫之工食账目,将再无错漏!此乃我大唐万世之幸!”
“臣,亦恳请殿下,立刻成立‘水利总司’,臣愿肝脑涂地,为殿下驱使!”
“算盘?”
“神器?”
百官们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都看懂了一件事——那个以严谨和骄傲著称的工部大佬段纶,也……也被太子殿下给彻底折服了!
李承乾,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让户部和工部这两个最重要的部门,变成了他推行新政最坚定的支持者!
这份手段,这份能力,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厉害”来形容了。
李承乾看着殿下那一张张惊愕的脸,心中平静如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李承乾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在胡闹,他是真的有能力,有办法,去完成这件前无古人的大事。
“既然戴尚书与段尚书,皆无异议。”李承乾的目光,转向了长孙无忌,“那么,‘关中农田水利督造总司’,今日,便可正式成立了。”
“此事,还需中书省出具正式敕令,门下省审核,尚书省执行。”
“便有劳舅父与房相、杜相,一同操办了。”
长孙无忌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之快,如此之顺利。
他本以为,户部和工部,会成为抵制太子这项“疯狂”计划的主力,他甚至都准备好了说辞,来“劝谏”太子不可好大喜功。
可现在,这两大主力,竟然直接“投敌”了!
他被架在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
反对?
找不到任何理由。
太子所为,上合君心,下顺民意,又有两大尚书背书,他若反对,就是与天下为敌。
支持?
他心中又不甘。
这个外甥,已经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甚至让他感到了威胁。
就在长孙无忌犹豫不决之时,一直沉默的房玄龄,再次站了出来。
“臣,以为,殿下之策,既然有戴、段二位尚书鼎力支持,已然具备可行之基。中书省,自当全力配合,拟定敕令。”房玄龄一锤定音。
他不是看不出太子权柄日重,但他看得更远。
房玄龄看到的是,一旦此策成功,整个大唐,将获得何等巨大的利益!
在江山社稷的千秋功业面前,个人的权谋与派系的争斗,都显得微不足道。
“臣,附议。”杜如晦也简短地表明了态度。
至此,三省六部,最重要的几位大佬,已全部表态支持。
长孙无忌知道,大势已去。
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快,躬身道:“臣,遵殿下令。”
“好!”李承乾点了点头。
“总司衙门,便设在东宫崇文馆。即日起,所有相关人等,皆需到崇文馆当值。”
李承乾的语气,不容置疑,“吏部遴选之官员名单,孤,今日便要看到。”
“户部之债券章程,工部之勘探计划,三日之内,孤,要看到最终的成文!”
李承乾开始下达一道道具体而明确的命令,展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已成定局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出列的,是太子少师,李纲。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是太子的老师,也是以刚正不阿,死守礼法闻名的当世大儒。
他颤巍巍地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李承乾,深深一揖。
“殿下。”
“李师请讲。”李承乾对他,还是保持着足够的尊敬。
李纲抬起头,老眼中,充满了担忧与不解。
“殿下兴修水利,以工代赈,老臣,亦知是利国利民之善举。”
“但,老臣有一事不明。”
“殿下为何要以‘东宫’之名,发行那所谓的‘债券’?又为何要将总司衙门,设在这东宫之内?”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殿下!您是国之储君,非是朝廷之宰相!储君之责,在于修身养性,体悟圣人之道,而非插手具体政务,与百官争权!”
“您如今,将户部、工部、吏部之权,尽揽于东宫一身,这……这与另立一个‘小朝廷’,有何区别?!”
“此事若传扬出去,陛下会如何想?天下人,又会如何想?”
“恳请殿下,三思而行!将总司衙门,交还尚书省管辖,以避‘储君干政’之嫌啊!”
李纲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气氛之上。
他提出的,是一个最敏感,也最致命的问题——权力逾制!
这也是所有世家官员,心中最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
瞬间,大殿之内,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李承乾的身上。
他们想看看,面对自己老师这番近乎“指责”的“忠言”,这位权势日重的太子殿下,将如何应对。
这,是新旧观念的交锋,更是储君权力边界的第一次公开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