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顺藤摸瓜,来自世家的“善意”(1 / 1)

加入書籤

东宫,崇文馆。

这里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了“水利总司”的衙门,但此刻,它更像大理寺的刑讯房。

偏殿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皮肉烧焦的气味。

几名被活捉的刺客,被剥光了衣服,用粗大的铁链,呈“大”字型捆绑在特制的刑架上。

他们身上,早已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鞭痕、烙印、以及各种的伤口,纵横交错,看起来触目惊心。

太子李承乾,就坐在这片血腥景象的正前方。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脸颊上的那道血痕,也经过了太医的处理,敷上了药膏。

他悠闲地喝着茶,仿佛眼前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不过是一出寻常的戏剧。

李承乾的平静,与周围的血腥,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对比,让旁边负责行刑的东宫卫率们,都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殿下……都……都招了……”

负责审讯的纥干承基,走到李承乾身边,声音沙哑地汇报道。他的身上,也溅了不少血迹。

“这些人,都是死士。嘴硬得很。不过,在咱们东宫的‘新手段’下,铁打的汉子,也得开口。”

他口中的“新手段”,正是李承乾根据后世审讯心理学,教给他的几种折磨人意志,却又不至于让人立刻死去的酷刑。

“说吧。”李承乾放下茶杯,眼皮都未抬一下。

“他们……不是魏王的人。”纥干承基说道,“他们的身份,很复杂。是……是长安城里一个叫‘长乐帮’的地下势力招募的亡命之徒。”

“长乐帮?”李承乾的眉头,微微一挑。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是长安城里最大的一个地头蛇组织,垄断了漕运、私盐、乃至赌坊青楼的许多生意,其背后,必然有朝中大人物撑腰。

“据他们交代,是一个月前,有人通过长乐帮的帮主,找到了他们。许以重金,让他们刺杀您。”纥干承基继续说道,“那人,自始至终,都蒙着面,但……其中一个刺客头目,无意中,看到了他腰间佩戴的一块玉佩。”

“玉佩?”

“是的。”纥干承基从怀中,取出一张刚刚画好的图样,呈了上去,“那刺客,对玉石颇有研究。他说,那是一块极为罕见的‘蓝田暖玉’,玉佩的样式,是象征着‘五姓七望’之一,清河崔氏的‘双鲤纹’!”

清河崔氏!

这个名字一出,偏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终于来了。

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不出所料的寒芒。

他就知道,当推行“以工代赈”,触动了那些世家门阀最根本的利益——对人口和土地的控制时,这些盘踞在大唐身上吸血的毒蛇,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泰,不过是明面上的靶子。

这些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家门阀,才是隐藏在水面之下,真正庞大而又恐怖的冰山!

他们,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獠牙!

“很好。”李承乾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证据,确凿吗?”

“这……”纥干承基有些迟疑,“殿下,仅凭一块玉佩的图样,恐怕……难以作为直接证据。清河崔氏,在朝中根深蒂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是没有确凿的铁证,贸然发难,恐怕会引来他们疯狂的反扑,于我们不利。”

“谁说,孤要用这个去告状了?”

李承乾笑了,那笑容,让纥干承基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父皇,最讲究‘证据’。而孤,最喜欢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们想玩阴的?好啊,孤,就陪他们,好好地玩一玩。”

李承乾站起身,走到刑架前,看着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刺客头目。

“你,叫什么名字?”

那刺客头目艰难地抬起头,气若游丝地答道:“小人……王……王五……”

“王五。”李承乾点了点头,“你想活命吗?”

王五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疯狂地点头。

“很好。”李承乾笑了笑,“孤,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不仅让你活,还让你……活得比以前更好。”

他凑到王五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王五听着,那双绝望的眼睛里,渐渐地,被一种更加疯狂、更加不可思议的光芒所取代。

……

三日后。

“关中农田水利督造总司”的衙门,已经正式挂牌,开始高效运转。

数万民夫,在各个工地,干得热火朝天。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非但没有影响工程进度,反而像催化剂一样,让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

而就在此时。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崇文馆的门前。

车上,走下来一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中年文士。

他手持名帖,求见太子殿下。

名帖上,赫然写着——“清河崔氏,崔仁师”。

崔仁师,清河崔氏在长安的代表人物,当朝中书侍郎,位高权重。

李承乾在书房内,接见了他。

“罪臣崔仁师,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崔仁师一进门,便立刻跪倒在地,行叩拜大礼,脸上充满了“惶恐”与“愧疚”。

“崔大人,何罪之有啊?”李承乾坐在主位上,品着茶,微笑着问道。

“殿下!”崔仁师抬起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三日前,竟有狂徒,胆敢行刺殿下!此乃我大唐之奇耻大辱!臣,身为大唐之臣,未能护卫殿下周全,此罪一也!”

“其二,”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更加“悲愤”的神情,“臣昨日,才听闻,那行刺殿下的贼首,竟……竟是我清河崔氏的一个远房旁支的孽子!此子,自幼顽劣,早已被逐出家门,不想竟流落为盗,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臣,管教不严,识人不明,致使家门出了此等败类,玷污了殿下的圣体,此乃罪二也!”

“臣今日,特来向殿下请罪!并已将那孽子的一家老小,尽数擒获,交由京兆府处置!还请殿下,息雷霆之怒!”

好一番精彩的表演!

李承乾心中冷笑。

这清河崔氏,果然是千年狐狸!

他们发现刺杀失败,并且刺客被活捉后,立刻就猜到事情可能会败露。

于是,他们便来了这么一招“弃车保帅”、“主动请罪”!

随便找了一个替死鬼,将所有的罪名都揽了过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然后,再由崔仁师这位核心人物,亲自上门,摆出最诚恳、最惶恐的姿态,来向自己“道歉”。

既堵住了自己追查下去的借口,又在表面上,做到了滴水不漏。

让你明明知道是他们干的,却又抓不到任何把柄,发作不得!

“原来如此。”李承乾故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亲自起身,将崔仁师扶了起来。

“崔大人,快快请起。所谓不知者不罪,此事,既然与崔氏主家无关,孤,又岂会迁怒于你呢?”

他的脸上,挂着和煦的、如春风般的笑容,仿佛真的相信了崔仁师的说辞。

“殿下……殿下仁德!臣……臣感激涕零!”崔仁师见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不过……”李承乾话锋一转。

崔仁师的心,又提了起来。

“听闻,此次水利工程,耗资巨大。我那劝农债券,虽解了燃眉之急,但后续,恐怕仍有缺口。”李承乾看着崔仁师,笑得更加“真诚”了。

“清河崔氏,乃是天下望族,一向以‘乐善好施,为国分忧’为己任。不知……崔大人,可否愿意,代表崔氏,再为我这利国利民的大业,添砖加瓦呢?”

崔仁师一愣。

立刻明白了。

太子殿下,这是在……敲竹杠!

这是在告诉他:我知道是你们干的,我也知道抓不到你们的把柄。但是,你们既然派人来道歉了,那总得拿出点“诚意”吧?

不让你们出点血,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崔仁师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但他别无选择。

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躬身道:

“殿下说的是!为殿下分忧,为朝廷尽力,乃是我崔氏分内之事!”

“臣,愿代表清河崔氏,捐……捐粮十万石,钱五万贯!以助殿下……兴修水利!”

“十万石?五万贯?”

李承乾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崔大人,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崔仁师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李承乾缓缓坐回主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孤听说,前几日,我那被废的四弟,曾向崔氏借贷,用以招揽门客,数额,好像就不止这个数吧?”

“怎么?孤这个当朝太子,亲自督办的国之大计,在崔大人眼中,还比不上一个废黜的郡公吗?”

“还是说……崔大人觉得,孤的这条命,孤脸上的这道疤,就只值这点钱?”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崔仁师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他惊恐地发现,眼前的太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李承乾直接撕掉了所有虚伪的面纱,将血淋淋的利益和威胁,摆在了台面上!

看着李承乾那双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知道今天若不大出血,恐怕是走不出这崇文馆的大门了。

他一咬牙,一跺脚,仿佛被人割了肉一般,痛心疾首地说道:

“殿下息怒!是臣……是臣思虑不周!”

“臣,愿代表崔氏,捐粮……五十万石!钱……二十万贯!”

“嗯。”

李承乾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变得和煦起来。

“崔大人,深明大义,孤,心甚慰之。”

“来人,给崔大人,看座,上好茶。”

一场没有刀光剑影,却又凶险无比的交锋,至此结束。

清河崔氏,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刺杀失败,反而被狠狠地敲了一大笔。

而李承乾,则兵不血刃地,为自己的“水利总司”,又筹集到了一笔巨大的款项。

看着崔仁师那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的表情,李承乾的心中,却没有任何的得意。

一次敲诈,只能让他们肉痛,却不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门阀,就像附骨之疽,不把他们连根拔起,他们迟早,还会用更阴险、更毒辣的手段,卷土重来。

而他李承乾需要做的,就是利用这次世家大族主动伸出来的“橄榄枝”,顺藤摸瓜,布下一个更大的局,将他们,一网打尽!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