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吻在一起的祝枝寒和鸾梧,打牌三人组凝固住了。
屠萌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等会儿,我是喝了迷魂汤了吗?这,这……”
她扭头看着施元水:“小六啊,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在那儿的是师姐和枝寒吗?”
施元水也满脸恍惚:“好,好像是的。”
屠萌伸手掐了一把施元水的大腿。
施元水呼痛:“嗷!嗷!师叔你干什么!?”
“看一看是不是在做梦。”
屠萌若有所思:“看来不是梦。”
施元水:“……那您就掐自己啊。”
鸾梧撂下一个重磅炸弹,便退开来,摆着在屠萌眼中很可恶的轻松姿态:“我的秘密说完了,还来吗?”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牌。
屠萌:“……”
她到底是见多识广,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没好气道:“这还怎么来?师姐,你跟我过来!”
还不忘安抚地朝祝枝寒笑笑:“枝寒,你先和师兄们玩哈。”
祝枝寒看着鸾梧被拽走。
回过头,就对上两个闪烁着的眼睛。
施元水还是有些恍惚的样子:“等会儿,我有点晕,师妹,你和宗主是什么情况?到底是什么时候……?”
大师兄附和着点头。
“如你们所见,在一起了。至于什么时候,大概是在进入魔域之后罢。”祝枝寒笑。
这种感觉居然还不错……
祝枝寒甚至生出点懊恼,怎么不早点就这么做呢?
那边施元水可不知道祝枝寒心中所想。
他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揉了揉心口,气息奄奄:“师妹你可吓到我们了。”
大师兄继续附和:“嗯嗯!”
祝枝寒带着几分鳄鱼的愧疚:“确实有些突然,不过我和师尊考虑到早晚要让你们知道,就直接说啦。”
最终六师兄和大师兄还是接受了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师徒相恋,还是同性别,到底还是罕见的,尤其这还发生在他们的身边。
不过他们都不是喜欢干涉他人选择的人,震惊过后,还是给两人送上了祝福。
又过了一会儿,鸾梧也被屠萌放了回来。
屠萌瞪了鸾梧一眼,对祝枝寒温声说:“小枝寒,日后你这混账师尊若是欺负你,你就来找师叔,师叔帮你教训她!”
祝枝寒心中微暖:“师叔您放心,师尊对我很好的。”
屠萌把施元水和大师兄叫到一旁去说小话。
祝枝寒问鸾梧:“师叔把你叫去,都说了什么?”
鸾梧摸了摸她的头,浅笑:“她担心你,警告了一下我。”
“哦……”这倒是屠萌师叔会做的事。
鸾梧温声道:“闹也闹够了,去休息一下?明天还有一场仗要打。”
祝枝寒点头说好。
于是屠萌和施元水他们,眼睁睁看着祝枝寒和鸾梧走进一个房间。
屠萌手里一个不稳,攥碎了楼梯的扶栏。
……
那边,祝枝寒和鸾梧半躺在床榻上,挨在一起。
第二日便要去攻入敌人的老巢,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最终能不能安好。
“我们会成功吗?”祝枝寒问。
鸾梧没有给出宽慰式的回答,而是说:“任何冒险都有其风险,但我们已经做了尽可能完备的准备,选择了最恰当的时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祝枝寒不知不觉放松下来,闭上眼睡了过去。
鸾梧注视着祝枝寒浅寐的侧颜,目光专注而柔和。
其实刚刚的谈话里,屠萌的原话远没有鸾梧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屠萌是真的把祝枝寒当一个亲近的小辈,即使是面对一同长大、共同患难过的师姐,话语依然很不客气。
“你有想过这件事对你们的影响吗?若让外面的其他人知道了,修真界虽不避讳这件事,但你们必定会成为其他人茶余饭后闲谈的乐事。”
“别说你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你不为自己考虑,那么枝寒呢?她才多大,若日后她有一日扬名天下,你忍心让她和这些流言蜚语绑在一起吗?”
鸾梧沉默。
屠萌气不打一处来:“我不管你们是谁先开始的,既然你作为年长的那个,便不能因为一时兴起……”
“不是一时兴起。”鸾梧打断,抬眼,绯色的眸子里满是认真。
“若非没有第二条出路,我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却却也是。”
屠萌听懂了鸾梧的意思。
她想起了修真界的两种灵草,它们并生而活,失去其中一个便会枯萎死掉。
鸾梧的神情告诉她,她们就是这样的两株灵草。
屠萌于是也沉默下去。
也是她刚刚被冲昏了头脑,是啊,鸾梧对祝枝寒的疼爱又怎么会比自己少?会这么选,无非是在天平上做出了衡量。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决定了,便好好在一起,别让我看到枝寒以后因为你而哭。”
气氛因为屠萌的让步而稍缓。
鸾梧点头,屠萌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出她的预料。
她转过身要走,带着几分揶揄:“师妹,还有什么要嘱托吗?”
“你想的想必比我还全面,用得着我再嘱托什么?”屠萌没好气道。顿了顿,屠萌又开口,“倒是确实还有一件事。”
“嗯?”
鸾梧听到身后的人轻声说:“师姐,要幸福啊。”
……
星隐宗的驻地名为旻天谷,是个终年蒙在迷雾里的山谷。
当然,星隐宗称那些白雾为仙雾。
此时这些白雾被翻搅开,各色法宝的光芒在里面进出。
原本刀宗计划的是不为人知地潜入,甚至为此把行动的时间挪到的晚上——羊皮卷上记录着星隐宗阵法的具体情况,鸾梧去找了七个协助破除大阵的人物,其中有人并不擅长战斗。
但显然星隐宗亦有对策,仙盟的一部分势力在外面驻扎已久,想要进入谷中,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冲突。
鸾梧是想尽快结束战斗的,但这仙盟的人虽然强者不多,但数量颇多,实在是难缠。
“道尊,不行啊!这样拖下去,谷中的星隐宗匪徒定然做好了准备,届时再进入便寸步难行啊!”
“道尊!那仙盟贼人竟然训练了一批死士,拿自己当炸弹,不要命地冲进来,恩荷长老他们受伤了!”
鸾梧拧起眉:“伤了几人?伤得严重吗?”
那人眼圈一红:“弟子们伤了十数个,还有便是恩荷长老、智源长老还有邱道子。性命无碍,但也只是性命无碍了,怕是……”
恩荷长老和智源长老是鸾梧请来的阵法大师,如今缺了三个,破解七星阵的人手便不够了。
祝枝寒执着长刀,斩开拦路的仙盟弟子,把这番话收入耳中,心不断的下沉。
鸾梧果断道:“已经走到这步,断无再退缩的道理,总要试试才行……我来开路!”
说着闭眼,指尖抹过长刀,眉心的魔纹更加妖冶。
“师尊!”祝枝寒欲言又止,“你此时动用了力量,待到了紫薇殿,又该……”
她难掩忧虑。
击毁星隐宗的阴谋当然是她所愿意的,但她更担心鸾梧的安危。
鸾梧摇摇头:“不能再等了。”
就在祝枝寒万分心焦的时候,自远处响起一声声佛号。
抬目望去,只见丛林之中,走出来一个个僧人。为首的那个僧人祝枝寒认得——
“禅寂大师!”
白袍白须的高僧闭着眼,朝她‘看’来,低呼一声佛号,略微颔首:“贫僧来助你们。”
仙盟的小头目面色十分难看:“你们这群和尚不是在隐世么!?既然隐世,为何还来插手凡俗事务?”
禅寂摇摇头,目露悲悯:“曾经因为贫僧的怯懦,对仙盟数百年来的荒诞行径视若无睹,致使悲剧愈演愈烈……如今佛宗也是时候出山了。”
鸾梧朝禅寂的方向看了一眼,将未出的招式收回,面色微松,对祝枝寒低语:“这老头精得很,定是算到了什么,才来相助。”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而来帮忙,这都是一笔极大的助力。
除此之外,还有自远处射来的箭矢。
在僧人之后,施元水领着诸多小门派的弟子和散修过来,在他们的旁边,是鹿云族族人。
施元水道:“宗主!师妹!你们便放心地去山谷里罢,我们虽修为不够高深,阻住他们一段时间已是绰绰有余!”
小门派的弟子中,萧楚灵和杜培然朝祝枝寒兴奋地挥了挥手,散修中亦有那个被她们赠予血云佛蕊的狄溶。
仙盟小头目面色更为难看。
禅寂朝中心的方向走来,一步一个莲花,旁的仙盟众想要阻拦,掷去的法术流光统统偏移了开来。
鹿云族族长苏茶亚横笛在唇边,便有一头泛着流光的大白鹿出现在她身前,她骑着白鹿亦靠近。
走至她们附近,苏茶亚朝祝枝寒行了鹿云族的族礼,温雅一笑:“鹿云族亦前来相助。”
祝枝寒回了一礼:“想不到你们会来,太好了。”
鸾梧言简意赅:“要破大阵,我们如今还缺三人。”
禅寂道:“贫僧便是为此而来。”
苏茶亚:“在下亦然。”
鸾梧也不拖拉,干脆点头:“那便还差一个。”
屠萌和三长老道:“便让我们来吧。”
鸾梧犹豫片刻:“好。”
做出决定的下一刻,苏茶亚跳下白鹿,那白鹿化作一道流光,冲散前路的敌人。
禅寂念诵着佛经,击出一掌,那掌带着,将迷雾短暂地击碎。
“走!”
一行人就这么步入谷中。
谷中构造果然和羊皮卷上记录的一模一样。
不必言说,众人往各个宫殿的方向疾驰而去。
薄明薇去了贪狼殿,丹绮去了巨门殿,禅寂大师去了禄存殿,屠萌和三长老去了文曲殿,花雾影去了廉贞殿,苏茶亚去了武曲殿,器宗宗主去了破军殿。
祝枝寒瞥了一眼众人离去的背影,恍然发觉,里面的大部分人都和自己相熟,或者曾经相熟。
她回过头,甩去多余的杂念,和鸾梧并肩走进最中央的大殿——紫薇殿。
按照羊皮卷所说,这紫薇殿便是盛放着‘不具名’真身的地方,也是她们最终要毁坏的目标。
她们这计划说简单其实也算简单,核心便是牵制。
七位强者潜入七座大殿,牵制着这几个大殿,不能再往紫薇殿输送力量。祝枝寒和鸾梧则进入紫薇大殿,牵制着‘不具名’,不让他驰援分殿。
直至其他人将分殿和主殿的联系全部切断,祝枝寒和鸾梧就能着手毁灭不具名,而不具名一旦死去,星隐宗则彻底土崩瓦解,再无隐忧。
刚踏入紫薇殿,祝枝寒便感觉眼前一黑。
再睁眼,四周已变换了模样。
暗,很暗。
也很冷。
祝枝寒感觉自己像是躺在了一块冰上面,动了动,四肢仿佛被什么禁锢住了,能听见铁链的哗啦声响。
有那么一丝熟悉。
有人站在了她的身边。
两个模样几乎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少女,俯视着她。
少年道:“若早知道你会跑……”
“落星,横云?”祝枝寒开口说话。
她发觉了自己嗓音的虚弱和沙哑。
鸾梧不知去了何处。
落星和横云就那么立着,四周那么暗,像两道瘦长的鬼影。
“别再挣扎了,你已经被放弃了。”两道几乎重合的声音,响在耳畔。
“师尊不要你,你的朋友也不要你。”
“嘻嘻,嘻嘻……”
祝枝寒阖上眼,那雪色的眼睫不停地轻颤着,有种脆弱和破碎感。
‘落星横云’于是更开心了,凑得更加近,几乎像是耳语。
“刚刚大师姐像是做了一场梦呢。”
“梦见什么好事情了吗,大师姐好像笑了好几次。”
“不过梦也只是梦啦,总是会醒的。”
“可怜的大师姐,不过只要再熬半天就可以啦,再过半天,你所有的根骨……”
‘落星横云’看到祝枝寒轻微地颤抖着,他们嘴角的弧度勾得更大,然而那弧度很快凝滞了。
因为他们发现那不是颤抖,而是在笑。
“有趣,太有趣了。”祝枝寒低低的笑着,“原来星隐宗宗主的手段,也只是用些幻境啊。”
她眼睫覆了层冰霜。
蓦地睁眼,眼前一切犹如碎裂的琉璃,一片片崩裂:“你们难道不清楚,一件事用了太多遍,只会让人觉得腻吗!?”
在魔域,她可是经受过有关幻境的特训的。
这些陈年旧事,已经重复得让她觉得想吐了,一点害怕的感觉都生不出。
眼前虚幻的场景彻底崩毁,祝枝寒看清了自己真正所处的模样。
她正立在一处水晶砌做的宫殿里,眼前立着的不是落星横云,而是一个模样万分熟悉的黑袍人。
白色丝线自那黑袍人的袍底钻出,缠绕在她的胳膊处——应当就是幻境中阻挠她行动的锁链。
再多耽搁一会儿,这些白丝就将把她彻底固定住,届时再想挣脱就麻烦了。
祝枝寒心念微动,唤来长刀,锋利的刀刃将那些粘连的丝线尽数斩断。
长刀架在黑袍人脖颈:“我师尊呢?”
黑袍人不说话,偏了偏头。
“——!!”
祝枝寒看到黑衣人撞向刀刃。
来不及撤回,锋利的刀刃直接把黑袍人脖子斩开半截!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鲜血溅出来,抽回刀,只见半个血红的横切面。
很快,黑袍人整个都化成血泥,啪嗒掉落在了地板上,再无踪影了。
祝枝寒感觉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