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推算(1 / 1)
“还有一事。”青铜面具人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殿内的死寂,也使得毛游城主心里刚刚放下的大石头再次悬了起来。
“给我关注一下最近进城的人中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特别要关注外乡人。”
闻言,毛游也是不禁一愣。寻找可疑人物?这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难道是紫霄城城破后的连锁反应?不应该啊,除了我应该就没有人得知大人来到了这里,他们不可能放着那些其他的地方不去排查,就直接来排查我这墨城?
王座之上的青铜面具人似乎是预料到了毛游的疑惑,随后随口提点了一句:“这事事关紫霄大计,务必要认真去做。”
听到这句话,站在殿下的毛游猛地抬头,视线撞向王座上那个身披玄色锦袍的身影。青铜面具上雕刻的蛇形纹路在青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眼窝处是深不见底的空洞,却让他莫名觉得自己正被一双淬了毒的冰冷眼睛死死盯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连忙垂下头颅,腰弯得更低,恭敬应道:“属下遵命!只是不知……需重点排查哪些特征的外乡人?”
他一边垂首问道一边在心里直犯嘀咕:“怎么感觉这位大人的气质与从前不同了,现在的他多了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难道....”
“孤身入城者、左臂或左腿带伤且刻意遮掩者、指尖有常年握兵器老茧却衣着朴素者。”面具人抬手轻挥,袖口滑落露出苍白的手腕,一道淡黑色灵力自指尖涌出,在空中划出三道清晰的虚影。
第一道是孤身前行的旅人轮廓,那人背着简单的行囊,步履沉稳地走在官道上,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第二道是捂着伤口的侧影,那人将半边身子藏在墙角阴影里,左手紧紧按着左臂,指缝间隐约有血迹渗出;第三道是布满老茧的手掌特写,掌心与指根的茧子厚实坚硬,显然是常年握刀持剑留下的印记。
面具人指尖微动,三道虚影在空中悬浮片刻,他才继续说道:“尤其要留意那些声称‘投奔亲友’却答不出具体住处、‘做小生意’却无货物清单的人。这些人最擅长用寻常身份做掩护,稍有疏忽就会让他们混进城内。”
他顿了顿,指尖在王座扶手的蛇鳞纹上轻轻摩挲,冰凉的玉石触感顺着指尖传遍全身,让他的声音更添了几分寒意:“墨城地处三贼夹缝,西有黄天贼盘踞的黑风岭,南有红日贼掌控的断云谷,现在北边又有玄甲军的威胁,本就局势复杂。紫霄城破后,各方势力的探子定会趁机混入。这些人或许是秦苍派来查探采血动静的玄甲军密探,或许是黄天贼、红日贼安插的暗线,甚至可能是……那个神秘人.....”
青铜面具人最后的这句猜测声音极小,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最后几个字出口时,殿内的噬灵灯突然“噼啪”爆起一簇青火,灯芯处缠绕的亡魂虚影剧烈扭动,哀嚎声陡然尖锐了几分。
毛游的心猛地一沉,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他虽未亲眼见过那神秘人的手段,却也是听说这个神秘人居然能以一己之力引爆规模庞大的血蛭母巢,连半步六品的血蛭王都能一剑斩杀,那份实力早已超越了寻常修士的范畴。
若这样的人物真追来墨城,他们苦心经营的一切恐怕都要受到极大损伤,后果不堪设想。
“属下明白!”毛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强撑着保持恭敬。
“定让夜行卫与各据点暗线全力排查,绝不让可疑之人靠近采血据点与祭河节筹备处半步。”
“不是‘靠近’。”面具人突然打断他,语气中的冰冷更甚。淡黑色灵力再次涌动,在空中凝成一道粗壮的锁链虚影,锁链上布满倒刺,将那三道外乡人轮廓牢牢困住。
“是‘踪迹’。凡符合上述特征者,无需惊动,先让暗线尾随记录其落脚点、每日行踪、接触过的人物,事无巨细都要记下。若发现其靠近活祭棚、济世药庐或黑风坊这三处要地,立刻用‘缚灵索’拿下,押往铁矿深处的审讯室——那里的‘噬魂阵’能逼出任何秘密,且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他补充道:“另外,让城门卫在登记时多问一句‘是否见过陌生外乡人行踪’,给流民许些粟米当赏钱。这些人常年在城周游荡,见过的面孔比夜行卫还多,眼睛也尖,或许能发现我们忽略的线索。记住,赏钱要给足,但不能让他们察觉异常,就说是城防例行询问。”
毛游连连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属下省得!这就去安排城门卫增设登记条目,再让暗线混进流民堆里,以‘闲聊’名义打探外乡人行踪,保证不会露出破绽。”
“还有祭河节筹备队。”面具人最后叮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显然对这件事极为看重,“让你的亲信亲自带队,所有参与筹备的巫祝、船夫,必须是跟着你三年以上的旧部,且无任何亲属在城外——若发现有人与外乡人私下接触,无需上报,直接按‘通敌’论处。祭河节是大事,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退下吧。”面具人挥了挥手,淡黑色灵力托起桌上的兽皮卷轴,将其卷回原状后轻轻落在毛游面前,“三日后的祭河节,既要采到足够的至纯人血,来补充计划所需,也要揪出藏在暗处的老鼠——别让我失望。”
毛游双手捧起卷轴,那卷轴入手冰凉,上面绘制的血色符文似乎还在微微发烫。他躬身退出议事殿,厚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殿内阴冷的气息。
他顾不得多想便快步走向夜行卫的营房,脑海里早已开始盘算排查对策:城门处增设嗅灵卫、流民堆里安插暗线、筹备队进行亲属核查、审讯室提前启动噬魂阵……每一步都要周密,绝不能让任何可疑之人坏了大人的大事。
“传我命令。”毛游转身对身后两名夜行卫统领沉声道,他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玄铁甲胄碰撞的脆响在空荡的廊道里格外清晰,仿佛能穿透夜色,“第一,即刻封锁墨城四门,所有进出城者必须登记姓名、籍贯与事由,缺一不可。外乡人需提供本地担保人,担保人需是城内有固定居所的商户或住户,且需亲自到城门处签字画押。无担保人者一律暂押城外‘流民收容棚’,三日后再核查放行,期间不得随意走动。”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第二,让东市、西巷、黑风坊三处据点的暗线,每日卯时前必须上报辖区内新出现的外乡人,不得延误。重点记录那些孤身入城、衣着朴素却无明显乞讨行为的人——尤其是左臂或左腿有旧伤、指尖带老茧的,这类人极可能是玄甲军探子或其他势力的暗线,他们擅长伪装,一定要仔细甄别。”
“第三,调二十名‘嗅灵卫’分散在城内外。”毛游的声音压得更低,只有身边的统领能听清。
“他们的‘寻踪’能够感知灵力的波动,一旦发现陌生灵力波动,无需上报,先扣下再说,出了事我担着。”
最后,他看向负责城内治安的夜行卫小队长,那人身材瘦小,却有着极好的隐匿功夫:“你带五十人,伪装成流民或商贩,在城周窝棚区日夜巡逻,分为三班轮岗,保证无死角监控。窝棚区鱼龙混杂,最容易藏人,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若遇到拒不登记、刻意躲避盘问的外乡人,直接用‘缚灵索’捆了,押往铁矿——记住,动作要隐蔽,别惊动其他流民,就说是‘抓逃犯’,理由要编得像模像样。”
指令下达完毕,夜行卫统领们齐声应诺,声音洪亮而整齐,转身化作几道黑影消失在廊道阴影中,行动迅捷如鬼魅。
毛游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又抬头看了眼狼卫阁顶层那团终年不散的青黑云团,那云团在夜色中翻滚,仿佛藏着无数秘密。他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唾沫,喉咙因紧张而干涩。
他知道,青铜大人的警惕绝非无的放矢——墨城地处三贼夹缝,向来是各方势力安插暗线的重地,城里的商户、小贩甚至乞丐中,都可能藏着别家的眼线。
尤其是紫霄城破后,无数残兵与探子涌入,就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稍有不慎便会暴露采血的秘密,那可是关系到整个计划成败的关键。
他不敢耽搁,亲自带着两名亲信前往城东门。城门处早已挤满等待入城的流民,大多是从青岚河下游逃来的,那里刚经历一场战乱,家园被毁,只能流离失所。
这些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的人怀里还抱着饿得直哭的孩子,空气中弥漫着汗臭与绝望的气息。
毛游让城门卫搬来一张木桌,桌上铺着泛黄的宣纸,旁边放着沾墨的狼毫笔与一盒印泥,印泥早已干涸,只能用清水调开。
“一个个来,姓名、老家在哪、来墨城做什么,都写清楚。”毛游亲自坐镇登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入城者,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遇到不会写字的流民,便让亲信口述记录,再让他们按手印确认;遇到神色慌张、言辞闪烁的,直接让嗅灵卫上前探查灵力,那些带着特殊灵力波动的人,一靠近就会被嗅灵卫察觉。
一个衣衫破旧的中年男人走到桌前,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要找亲戚,却连亲戚的名字都说不清楚。
毛游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嗅灵卫立刻上前,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回来后低声道:“大人,他身上有淡淡的土黄色灵力,像是黄天贼的人。”
毛游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说:“登记信息不全,先带去收容棚等着,等核实清楚了再说。”男人想反抗,却被两名城门卫死死按住,只能不甘心地被拖走。
而此时的狼卫阁议事殿内,青铜面具人正独自坐在黑曜石王座上,噬灵灯的青黑烟雾在他周身缭绕,如同一件流动的披风。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他指尖敲击扶手的轻响,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过了许久,他抬手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一张苍白而阴鸷的脸——正是从紫霄城逃来墨城的刘墨。
刘墨的右眼瞳孔依旧呈诡异的竖线型,他指尖轻轻敲击王座扶手,脑海中浮现出离开紫霄城前,去找智道老友玄机子卜卦的场景。
玄机子是他早年在西陲结识的智道修士,因修炼方向选择了内道,灵物则是使用了“通慧灵脑”,大脑机能远超常人,能通过星象与灵力波动推演吉凶祸福,甚至能做一些简单的推算。
“前路有影随形,疑是旧敌追踪,需防外乡来者,墨城之地,宜静不宜动。”这一句话是玄机子的推算之一。
“旧敌追踪……”刘墨低声自语,指腹摩挲着王座上的蛇鳞纹路,那纹路冰凉而光滑,是用特殊玉石雕刻而成。
“是秦苍派来的玄甲军探子,还是那个毁掉血蛭母巢的神秘人?”
他至今还记得血蛭母巢爆炸时那股恐怖的五品灵力波动,当时他就知道,血蛭计划失败了,而那个神秘人的实力,绝对在他之上。更让他不安的是玄机子说的“更多算不出”——这意味着追踪者的身份与目的都笼罩在迷雾中,比任何已知的敌人都更危险,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方会从哪里出手。
不过,玄机子还推算出了三幕特征,就是他刚刚交代毛游的那三个特征。玄机子说他不确定这三种特征是不是指代同一个人,但是他知道这三个特征的人都会在未来对他刘墨产生威胁,
刘墨抬手凝聚起淡黑色灵力,那灵力在他掌心盘旋,逐渐凝成一枚微型的蜈蚣形图腾,蛇眼处闪烁着红光,栩栩如生。“不管你是谁,敢来墨城坏我的事,我就让你尝尝万蜈噬心的滋味。”他的声音冰冷而狠厉,带着浓浓的杀意。
图腾突然化作一道红光,顺着地砖缝隙钻入党章形状的凹槽,消失在狼卫阁深处——那是他布下的“蜈蚣阵”的核心枢纽。整个墨城地下都布满了他埋下的蜈蚣傀儡,一旦有陌生灵力闯入,阵中的蜈蚣傀儡便会循着气息跟踪那个人并且同时反馈给自己。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北霜河的水声顺着风传来,带着潮湿的水汽,隐约能听见祭河节筹备处传来的喧哗,工匠们正在搭建祭台,敲打声与吆喝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