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怒焰焚心（1 / 1）
清晨，天气格外的清爽。
树上的鸟儿开始叽叽喳喳的叫着，像是在开启新一天的模式。
前进砖厂的一间房间里，达马凡厂长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气喘吁吁的，双手攥拳，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房间里的泥墙早已脱落了，墙上糊得报纸摇摇欲坠。
达马凡裹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下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厂徽。
那上面“前进砖厂”四个红字，此刻仿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他往门外看去，望着死寂沉沉的砖厂，他狠狠的抽了一口带嘴的皖烟，又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茶。
他想着眼前那些工人在砖厂忙前忙后的场景，此时，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这些工人，只是过过嘴瘾，没有谁敢和他抗衡的。
其实他知道，这些工人，不是不敢和他叫板，只是大家身后都有一个家庭，都不会为了一时个人之快，毁掉一个家庭。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他都已经习惯了。
他想到了以前赵有财在的时候，赵有财甚至好几个月不给工人发工资。
这些人虽然有怨言，也只是嘴上说说，过过嘴瘾，真是动真格的，谁敢啊？
赵有财也就吃准了这些工人不敢随便离开，因为这些人离开了，会有大把的人涌进来的，他才不怕呢。
他心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想法，等工人们回心转意，砖厂又能回到从前的模样。
在他的认知里，前进砖厂就是这片土地上的铁饭碗，谁会傻到轻易放弃？
可如今，二十多个工人集体不来了，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局面。
“张会计！”
达马凡猛地转身，大步朝外办走去。
他的脚步急促，在空旷的厂区里格外清晰。
很快，张会计听见达马凡的声音，立马跑了进来。
现在的前进砖厂，可是人家达马凡说的算的，张会计还是会识时务者为俊杰的。
“达厂长，您来了。”张会计搓着手，眼神躲闪。
达马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老张，你说说，这些工人到底咋想的？都好几天了，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张会计苦笑着摇摇头：“我也纳闷呢。往年赵有财在的时候，虽说工人们怨气大，私下里没少抱怨，可再怎么着，也没敢耽误干活啊。
就算被克扣好几个月工资，这些工人不还是老老实实来上班？这次，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达马凡眉头紧锁，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不行，我得弄清楚，你出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张会计领命而去，跨上那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
车轮碾过厂区的碎石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先去赵师傅家。
张会计是去过几次赵师傅家的，他骑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赵师傅家了。
从赵师傅家的院子里走出来的是赵师傅的老伴儿。
赵师傅的老伴看到是张会计，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这个张会计，这么多年了，大家谁不认识他？
这个张会计可是见利忘义，不择手段的人。
“赵师傅不在家？”张会计陪着笑脸问道。
“不在，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了。”赵师母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就要关门。
张会计连忙伸手挡住门：“嫂子，您知道赵师傅去哪儿了吗？厂里现在这情况，我这不是着急嘛。”
赵师母冷哼一声：“着急？你们早干嘛去了？我家老赵在厂里辛辛苦苦干了大半辈子，没少受气。
以前赵有财克扣工资，我们忍了。
工作环境差，我们也忍了。可这次，达厂长做得太过分了！”
张会计一愣，忙问：“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你们根本不把工人当人看！”
赵师母越说越激动，眼眶都红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天开会，达厂长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老赵。
说他年纪大了，干活不行，还说要不是看在他干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早就把他辞退了。这话谁听了不寒心？”
张会计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师母瞪眼看着达马凡，没好气地继续说道：“这些年，工人们在厂里受的委屈还少吗？每天起早贪黑，累得腰酸背痛，工资却总也发不全。
可是，更过分的是，我们家的老赵去要工资，甚至被打成这个样子，这还有天理吗？”
赵师母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大哭着，随手拿起手边的扫把，开始撵人了。
张会计突然被这样对待，心里沉甸甸地被赶了出来。
他一直都是不会放弃的人，他又接连走访了好几个工人的家，听到的都是类似的抱怨。
原来，赵有财之前在厂里的种种行为，早已让工人们积怨已久。
而且这个达马凡也不是什么好人，大家谁还不知道啊？
张会计又去了一家工人的家，这才打听到了这些工人到底去了哪里工作，甚至前几个月不要一分钱地都要来干活的。
张会计知道事情的原因了，他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跑去告状啦。
没多久，张会计就到了前进砖厂了。
达马凡看见张会计来了，立马站起来，没好气地说着：“什么情况？这些工人可商量好什么时候来上班啊？”
张会计摇着头，用力地舔了舔舌头，然后微笑着说道：“好哇，这个李文光啊，这次决定要栽在自己人手里了。”
张会计望着被气愤冲昏头脑的事情，他低着头接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这些人都不来了？他们都跑到李文光生产队的砖厂了呢。”
达马凡听完，狠狠的拿起桌子上的茶缸子，而后狠狠的砸在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工人宁愿前几个月没有工资，他们也要把前进砖厂的铁饭碗给扔掉了，他很是不理解。
“达厂长，你可要小心点啊，这些工人估计脑子真的坏掉了，集体都坏掉了。”
“达厂长，更可气的是，这些人说过了，永远也不来前进砖厂了，他们要跟着李文光干......”
达马凡听了以后，再次一脚把椅子踢倒了。
“这些人脑子是不是都有问题啊，在这边建厂区，真的很不合适的。”
达马凡一边听着，一边气喘吁吁的。
什么？这些工人不干活了？
达马凡越想越气，真的不明白，这些工人到底被李文光灌了什么迷魂汤。
如今，没有了工人，基础设施什么的，也得懂一些的。
张会计望着达马凡，全程赔笑，生怕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回头再被达马凡骂了。
“好你个李文光，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和我叫板是吧？”
达马凡瞪眼望着张会计，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李文光知道得罪人的后果。
放眼李文光这边，大家正在拼命的干着。
李文光运来了几个大西瓜，而且还是李文光放在水井里冰镇的，味道一定很不错的。
这些工人看见李文光弄来了好几个大的西瓜，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议论着。
好些工人还不停地小声嘀咕着“今天可真倒霉，我还没有带雨伞呢。”
没多久，张会计可是打听到了，达马凡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在他眼里如同蝼蚁般的工人，怎么就敢集体反抗他？怎么就舍得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前进砖厂的围墙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达马凡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厂区，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和迷茫。
他不知道，失去了这些工人，砖厂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其实，不是不能找新的工人，可是他马上要签大单子了，这点小事算什么啊？
此时的达马凡像一头即将战斗的斗牛一样，满脸的疲惫。
他第三次抬手看表，腕间的老上海牌手表指针正不紧不慢地走向五点。
往常这个时候，厂区里早已是机器轰鸣、人声鼎沸，可如今，窗外只有几缕凉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没多久，达马凡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般难受。
他抓起桌上的搪瓷茶缸，猛灌了一口凉茶，茶缸底沉淀的茶叶渣随着晃动翻涌上来，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更添几分焦躁。
“这张会计，办事怎么这么磨叽！”
他重重地把茶缸砸在桌面上，瓷与木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停歇的麻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
达马凡气得直跺脚，心里早已问候了这些工人全家了。
这时，张会计扶了扶眼镜，踉跄着走到桌前，抓起达马凡喝过的茶缸，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灌了个底朝天。
清凉的茶水顺着喉咙下肚，他这才缓过劲来，胸脯剧烈起伏着，用袖口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汗水。
“达厂长，”张会计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您...您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张会计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达马凡，这些工人放着高薪不干活的原因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达马凡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一时间竟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再说一遍！”
“工人们...全部去跟着李文光干了。”
张会计不敢与达马凡对视，低下头，盯着自己磨破了边的布鞋：
“我挨家挨户去问了，赵师傅、老李、还有车间那几个技术骨干，一个不落。”
张会计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忙不迭地点头：“是...是的，厂长。我亲眼看见他们在李文光的砖厂忙前忙后，干劲十足。”
“荒谬！简直荒谬！”达马凡气得浑身发抖，一脚将刚才坐的椅子踢翻在地，椅子重重地砸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这些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放弃这么好的工作不干，跑到一个生产队去干了？李文光那边能有什么前途？”
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生产队的砖厂能成什么气候？且不说能不能建起来，就是工钱，李文光的生产队真的能拿出来吗？哼，我看他们就是脑子进水了！”
张会计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犹豫再三，他还是硬着头皮补充道：
“厂长，还有件事...听说这些工人前几个月可以不要工钱，就愿意给李文光干。”
“什么？”达马凡猛地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不要工钱？他们疯了不成？到底李文光给这些工人什么好处了？他们难道认识吗？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一连串的质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此时的达马凡，哪里有领导者风范啊，他就是想不通而已。
达马凡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掌管的“前进砖厂”，即使现在有点糟糕，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人脑子都坏掉了？
达马凡现在恨死了李文光了，这小子到底在干嘛？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泥腿子在队里开砖厂，本来就是没想好的事情，现在居然敢翘他的工人，真是胆子肥了吧。
他更加不理解的事，李文光怎么和这些工人有联系的，这些工人到底是被李文光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这些工人宁愿不要钱也要跟着李文光卖命？
他想不通，真的一点也想不通。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然后，他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茶缸子摇摇晃晃的，茶水溅了出来。
他在心里早已把李文光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他势必要让李文光好看。
“达厂长，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张会计瞪眼望着达马凡说道。
“好哇，他不是喜欢抢嘛，那就让他抢好了，这些工人，能有什么啊？难道有钱还找不到工人？”
达马凡恶狠狠的看着张会计，仿佛此时的张会计是被他恨得牙痒痒的李文光。
李文光的这个账，他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