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归(1 / 1)
“吃啊闺女,这肥膘肉可得多叨两块!”方婉如筷子头戳着颤巍巍的肥肉,往慕疏影碗里塞得急切,眼角硬是挤出两滴泪,“等进了侯府门槛,谁还敢把你当灶房丫头使唤?”
张严华油光满面地抹了把嘴,嘿嘿笑出黄牙:“你娘这话在理!等你成了侯府金枝玉叶,爹这猎户茅棚,怕你往后都不屑踏进来咯!”
慕疏影盯着碗里晃荡的油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上辈子的光景突然翻上来——就是这碗里掺的蒙汗药,把她推下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她突然低笑出声,声线甜得发腻:“爹娘说得是,只是这好肉没酒助兴,倒显得寡淡了些。”
张严华眼睛立刻亮成灯笼,慌忙在裤兜里摸铜板:“爹给你钱!快去打两葫芦老烧,今晚咱们喝个痛快!”
方婉如一把按住男人的手,嗓音压得像蚊子哼:“二十文钱?你是喝昏了头!”她斜眼瞥着慕疏影的背影,“真让那丫头进了侯府,兮柔往后可怎么抬得起头?”
“你当我傻?”张严华甩开妻子的手,唾沫星子溅到灶台,“等张三生今晚办完事,她能不能活着出这村都两说!这钱就当给她买副薄皮棺材了。”
慕疏影提着酒葫芦回来时,正见方婉如往灶膛里添柴。她故意凑到妇人耳边,声线压得极低:“娘,我跟酒铺老板打听了,良京的贵人都爱喝花雕呢。等我在侯府站稳脚跟,定给您二老运来几车尝尝鲜。”
方婉如递柴的手猛地一抖,脸上堆起褶子笑:“还是我家闺女贴心。”
酒过三巡,慕疏影端起酒碗,眼底笑意深不见底:“这第二碗,祝爹早日当上国丈!听说兮柔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将来必定是母仪天下的命数。”
“那是自然!”张严华的酒碗“砰”地砸在桌上,“我家兮柔哪点不比这……”话没说完,方婉如一脚狠狠踹在他小腿上。
慕疏影像没听见,又斟满酒盏:“到时候娘就是太后娘娘,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她看着两人仰脖灌下毒酒,眼底冷光一闪而过。
“你……酒里放了什么?”方婉如突然抓住桌沿,瞳孔缩成针尖大。
慕疏影已经掐住张严华的脖颈,在骨头碎裂的轻响里,她语气轻得像哄孩子:“不过是送你们上路的好东西罢了。”
方婉如吓得当场昏死过去,慕疏影扬手给了她两巴掌,确保她晕得瓷实,随后将人拖到西屋床上。扒光衣裳、堵住嘴、捆住手脚,拿薄被一盖,再把断了气的张严华塞到床底。末了,她左手抄起菜刀,右手拎着砍柴刀,隐在门后等张三生上门。
天彻底黑透了,月亮还没爬上来。夏夜里闷热得像蒸笼,虫鸣蛙叫吵得人脑仁疼。上辈子就是这样的夜,她丢了所有;这辈子,她要在这儿重新开局。
“小美人儿,让爷好等!”张三生的粗喘声混着淫笑飘进院子。慕疏影躲在门后,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等那脚步声到了近前,她猛地窜出去,指尖扣住对方脖颈,只听“咔嚓”一声,张三生连哼都没哼出来便断了气。
正要抽身离开,她突然察觉到房梁上有动静——能在她这顶尖死士眼皮子底下藏这么久,绝非善茬。这人留不得!
慕疏影瞳孔骤缩,手中菜刀脱手飞出,人也跟着纵身跃起。“哐当”一声,菜刀劈在木梁上,房梁黑影同时跃下。
“谁?”她反手甩出砍柴刀,却被对方轻飘飘避开。
“死士?”黑影声音带着戏谑,“看来昌悦侯府的猫腻,比我想的更有意思。”
“滚!”慕疏影攻势如电,却在看清对方脸的瞬间僵住——那眉眼,竟和记忆里某个身影重叠了。
月光漫进来,黑衣人摘下面罩,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好久不见,慕姑娘。”
慕疏影的杀招硬生生顿在半空,声音都抖了:“是你?!”
皇甫墨宸突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剑尖抵住她脖颈,寒气顺着皮肤渗进来:“你认识我?”
熟悉的清冷气息裹住她,慕疏影一阵恍惚。她何止认识他——上辈子,她正是死在这个男人怀里。作为大兴国大皇子,皇甫墨宸曾是她八年死士生涯里最难缠的对手。
“你要杀我?”她盯着抵在喉间的剑锋。
“回答我,何时何地见过我?”他眼底杀意翻涌。
慕疏影定了定神:“前些日子在青亭山,见你被青衫人追杀。”
“那恶狼是你引来的?”皇甫墨宸追问。
她不答,反而逼问:“你都看见了什么?”
“全部。想灭口?”
“没那本事。”话音未落,她矮身挣脱,柴刀直劈过去。两人交手数十回合,她惊觉他招式看似不狠,却处处透着从容,仿佛早把她的路数摸透了。
“我知道谁要害你。”
“我不掺和。”
两人同时开口,又挑眉对视。慕疏影突然笑了:“在我回侯府前,这秘密是我的护身符。你若肯暗中帮衬,我给你个惊喜。”
“你不需要人护着。”
“总不能大白天杀人吧?”她掸了掸衣摆,报出真名,“我是昌悦侯被换掉的嫡女,慕疏影。”
“慕疏影……”皇甫墨宸低声念着,眼神玩味,“真千金扔在泥里当杂草,冒牌货捧成明珠叫兮柔,这侯府倒是出戏。”
“以后会更热闹。”她走进柴房,自己把手脚捆好,“出去时记得锁门。”
皇甫墨宸盯着她熟练的动作,问:“为何留着方婉如?”
“我不是要回侯府‘团圆’了吗?养母肯定盼着跟亲生女儿演情深义重呢。”
“慕小姐会好好‘感激’你的周全。”
“我也这么想。”
他离开后唤来亲信岳鸿:“去查昌悦侯府。一个村姑的功夫路数,怎么会跟刺客一模一样?”
岳鸿正要领命,却被打断:“你在她手下走不过二十回合。”
主仆二人望着张家方向,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柴房缝隙漏进月光,慕疏影盯着那点光亮,眼中寒光沉沉——和皇甫墨宸的重逢,像一颗意外的棋子,落进了她复仇的棋盘里。
天亮时,张家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白嬷嬷带着人赶了二十多天的路,却见院子空荡荡的。她叉着腰骂:“不是说今早准到吗?张家人都死哪儿去了?”田嬷嬷在一旁煽风点火:“怕是新小姐架子大,故意摆谱呢。”
众人散开寻找,突然听见田嬷嬷一声尖叫,划破了晨雾:“杀人啦!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