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几人启程回白棠城。
因着双眼未治好,沈攸还不能走,阿福踌躇许久,在谢山逢和许漾要走时只能收拾包袱同二人离开。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丢下沈攸。
可他不过是一个下人,下人就应当跟在主子身边,听凭主子吩咐。
临走前,他问沈攸眼睛好后会不会回白棠城。
得到肯定的答案已是足够欢喜,和沈攸抱了下,又求长暄多多照顾人,被长暄赶出去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回城路上,谢山逢没在车里坐,同阿福坐在前头望着前方发愣。
听到里头脑袋磕碰和闷哼的声音,便钻进马车中,瞧见许漾睡得哈喇子都流出来,手还捂着被磕疼的额头。
他便是坐到他旁边去,让人枕着自已的肩睡,拿了手帕替他拭去唇角的哈喇子。
许漾觉着痒,皱了皱鼻子,待他拿开手又咂吧咂吧小嘴。
八日后,马车走到白棠城下。
走时城中萧瑟,来时已是深秋,更添凄凉。
只有老桥、海棠和流水依旧。
在来之前,谢山逢便先写信让人给了谢父,远远的便见谢父候在府门前,遥遥地看着他们。
那时走商离别时他仍是年轻,容光焕发,如今再一见,已是苍老几十岁。
从马车上下来,刚上前两步,谢父便下阶来将谢山逢抱住,拍了拍他的背,眼里含着泪,什么都不用说,他们什么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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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妖肆虐,谢府残垣断壁,仅剩几间屋子可用,谢父来时官府封条盖在谢府大门上,他去了府衙打理,又有百姓纷纷出面求情才叫人将封条收走,把府邸归还回来,如今已在找人修缮,便先让谢山逢和许漾落脚在未受到破坏的房屋中。
阿福一进府中就开始寻他爹。
去了马厩,看到他爹正在喂马,只走几步便叫对方发觉,看了过来。
他爹眼睛缓缓瞪大,丢了手头的瓢跑过来,中途还捡了扫帚,“你臭小子跑哪里去了?”
说罢便是一抽,阿福被打得哀叫连连,跑了满院子。
晚些时候,谢山逢同许漾已是换了一身衣,披麻戴孝,进入谢夫人的灵堂。
与他们同辈的堂兄弟已在堂中行跪拜礼,见到二人,纷纷看了过来,相互问候后又继续仪式。
谢山逢带着许漾到火盆前跪拜烧了纸钱,磕下三个头,肩脊微微发颤,再抬起头已是双目猩红。
一场跪拜仪式通常要持续一个时辰,许漾什么都不懂,他们做什么他便跟着做什么,堂中充斥着香火气息,地面坚硬冰凉,跪了一炷香他便觉浑身乏力,汗水涔涔。
谢山逢忽然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回去歇息罢,这儿有我。”
气息喷洒在耳朵上,酥酥麻麻的,许漾也体会到了咬耳朵说悄悄话的感觉,心里某一处不可控制地发软。
转头抵上对方的额头,轻声说:“少爷节哀,夫人在天之灵,定是希望少爷欢乐无忧,也会保佑少爷平安顺遂,诸业尽除的。”
平安顺遂,诸业尽除。
谢山逢记得是他写在休书里的话,这小叫花子此刻同他说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