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苏时意瞳孔一缩,耳根像是被烧着了一样发烫起来。
等等,他什么意思?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还没等苏时意做出任何反应,殷延垂下眼,目光重新变得冷淡清明。
两人距离拉开,他没什么表情,转身朝客厅走去。
他好像没打算对刚才那句话多作任何解释,仿佛刚才那一瞬让人头晕目眩的暧昧只是苏时意自己的错觉。
她回过神,追问道:“醒酒汤您真的不喝一点吗?”
“我没醉。”
苏时意连忙把灶台的火关了,追着他出去。
“那我可以开始了吗?”
殷延在沙发上坐下,懒懒应了声。
闻言,苏时意面色一喜,急忙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拾遗香水的商业计划书,还有一些香水行业的数据资料。”
殷延看了一眼,没拿起来。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看,说给我听。”
他长腿交叠,随意靠坐在沙发上,明明姿态闲散,却依然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虽然早就做足了准备,但苏时意有点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先将拾遗香水的情况用最精炼的语言介绍了一下。
然后开始分析目前市场的形势。
“香水行业长期以来被国外的进口品牌垄断,国产香水品牌只占市场份额的百分之三十。近三年内的数据显示,香水的消费规模正在逐年增长,中国的香水市场虽然空白,却也很可能成为下一个经济蓝海。”
“中国拥有不输任何国家的文化底蕴和调香历史,只要给我时间,我相信我可以做到。”
一口气说完之后,苏时意的心脏还在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她的手心都冒了一层薄汗,目光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殷延,有点像一个等着老师批作业的小学生。
苏时意也没有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包括他轻皱了一下眉头。
静默片刻后,殷延终于开口。
“一个品牌从发展到成熟,需要耗时多久,不必我提醒你。”
他的嗓音冷漠如磐石:“选择其他的领域,可以用更短的时间撷取到更多的利益,ry又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用真金白银陪你试验你的猜想。”
话音落下,苏时意猛然怔住,脸色刷得一下白了。
殷延的话却没停,每一个字都仿佛变成无形的利刃狠狠戳进她心里。
他继续道:“市场渗透率低,早在起跑线就已经落人一步,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做得到。凭你的一腔热血?”
这还是苏时意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殷延为什么能做到现在的成就和地位。
因为他过分清醒,理智,才能冷眼旁观许多事,权衡利弊,分析得失更是一流。
因而他更明白,什么选择能带来更大的收益,哪些值得他耗费精力,哪些不值得。
他和桌上那瓶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一样,冰冷,又不近人情。
她以为殷延似乎已经因为她付出的努力而稍微软化了一些,可事实上,是她太天真了。
他字字珠玑,一针见血地戳中了她的要害,半点情面没留。
当然,他们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情份可言。
苏时意张了张唇,愣了好半晌,想要辩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垂着眼,似乎在消化他刚刚说的话,整个人似乎被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不管苏时意再怎么坚定自信,面对殷延说出的一些无比现实的考量前,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怀疑自己。
房间里陷入一阵死寂中,殷延抬了抬睫,看着她落寞迷茫的神情,喉结微动了下。
她确实狠狠被他打击到了。
殷延心口微动了下,刚想开口,苏时意却又忽然抬起头。
她的眼眸重新变得坚定明亮,“可我有信心。”
“对拾遗香水,包括我自己,我相信我做得到。”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目光定定地望着他。
“除非我得到想要的,否则我不会放弃的。”
哪怕所有人都愿意相信她,她也得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能做得到,无论前面的路再难,她都必须要做到。
话落,殷延却是难得微怔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苏时意又开口:“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向你争取投资了,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去想其他办法。”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我还是会继续追你的。”
殷延的目光忽而变得有些晦暗不清,让人辨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他平静地从她脸上移开视线,薄唇轻启:“你可以走了。”
“嗯还有一件事。”
她眼睫轻颤了下,欲言又止道:“如果你半夜还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厨房里的醒酒汤可以热一下再喝。”
留下这句,苏时意便离开了。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人虽然走了,客厅里的那股女人身上的淡香仍然在空气中挥之不去,搅得人有些心烦意乱。
殷延难得觉得有点烦躁,起身想要去开窗,余光却瞥见沙发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纸袋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角落里。
殷延弯腰拿起袋子,意识到这应该又是苏时意故意留下的。
他的眼眸微眯,刚想要将那个袋子扔进垃圾桶,手却又鬼使神差地停在半空。
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殷延的眉心染上一点燥意。
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包装精致的香薰,简约的黑色,飘出一股浅淡安神的味道。
旁边还有一张手写的烫金卡片,她的字迹算不上娟秀,反而颇有几分少见的飘逸洒脱。
“这是我专门做的木质香调的助眠香薰,应该会是你喜欢的味道。
希望它可以让你今晚睡个好觉。
晚安,老板。
——你的今日份限定秘书:苏蜜”
*
在临城进行的收购工作进展顺利,处理完其他,殷延又多留了两日,把殷氏集团最近进行的互联网金融项目正式敲定。
殷氏集团临城分部,26层会议室外,办公区的员工们纷纷有些坐立难安。
微信小群里,已经有人按耐不住开始八卦。
“里面那位就是殷董事长正房嫡出的太子爷?要我说,咱们李总也是集团老人了,折腾半年都没谈成的项目,太子爷来一次就能搞定?”
旁边一个男同事在电脑打字:“嘘,可别瞎说。咱们还是孤陋寡闻了,我一在美国做投行的朋友,听说ry资本背后的人就是这位,还吵着要跳槽到殷氏。”
“20岁,一支股票就能赚几十个亿,什么概念。就算没有太子爷这身份,人照样能赚到别人几辈子都赚不来的。”
女同事拿着手机打字的手激动到微微颤抖:“虽然但是,抛开有多少钱不谈,光是看脸的话,我愿意倾家荡产包他好吗!”
小群里正聊得七嘴八舌,会议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精英打扮的一行人鱼贯而出。
为首的男人西装笔挺,在一行人的身影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他的身后,一向嚣张跋扈的某互联网公司老总第一次露出卑躬屈膝的神情,肥肉横流的脸上是讨好的笑容,与以前造访时的姿态截然不同。
送走对方后,分地区经理立刻转身看向殷延,殷勤恭维道:“殷总不愧是在国外投行锻炼过的,谈判水平果然有华尔街精英的风格,雷厉风行。我和对方周旋了快半年,殷总一来他们就答应让利3个点”
奉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殷延淡声打断:“有没有一种可能,李总的工作能力已经不足以担任分地区总经理这个职位了。”
他的语气虽淡,压迫感却极强,经理脸上讨好的笑容瞬间僵住。
“殷总,您这是”
几人还站在办公区的过道上,殷延神色淡漠,眼里半点情绪都没有。
殷延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言简意赅道:“我希望在今天下班前看到你的卸任报告,项目后续工作全部交移给陈副总处理。”
话音落下,周围瞬间一片死寂,一旁的员工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总经理回过神,随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似乎是没想到殷延会在众人面前如此不留情面。
“殷总,您不能这样,我在殷董手下做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您一来就能”
他微微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利用职务之便受贿多次,将不符合投委会审批标准的项目破格通过,致使项目亏损近一亿,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殷延每说出一个字,总经理的脸色就更惨白一分,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丢下这句后,殷延连半个眼神都没给,直接抬脚离开,也不打算理会办公区是何景象。
许恒瑞则快步跟在他身后,低声开口:“殷总,董事长说让您今晚抽空回一趟老宅。”
殷延抬了抬眼,“什么事?”
“董事长没说,只交代让您回去一趟。”
他嗓音冷淡,“知道了。”
*
飞机落地北城时已将近夜里十点。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殷家老宅依旧灯火通明,见有车驶来,门卫处的保安立刻打开大门恭敬放行。
二楼书房内,殷宏镇坐在红木桌后,脸色微愠,压迫感很强。
他严肃开口:“你把李威革职了?”
殷延点头,神情不受半点影响。
“是,他利用职权受贿多年,不移交警察已经是网开一面。”
不仅革了他的老人,还把自己手底下的人顺势安排了进去,借势在公司里演了一出杀鸡儆猴,提醒下面的人,殷氏的新主人是谁。
他这个儿子,太有手段。
念着李威在公司多年,殷宏镇早知道他受贿这事,不过都是几十万的小钱,他以为殷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成想,殷延倒是一点颜面都不留,杀伐果决的作风比起他当年,有过之无不及。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殷宏镇端起茶杯,压了压心口那股郁气,还是先松了口:“公司的事你既然有主意,我也不多插手了。”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我听说,你去临城出差这几天,带了个女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