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心那只巨大贝壳忽冒出一圈圈小气泡,在众目睽睽之下,它慢慢张开。
里面是一张床榻,榻上卧着一位着浅黄色衣裳的女子。
她一个起身冲到桑霖面前,抓住她的肩膀着急道:“你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父亲呢?父亲可有来救我?”
桑霖忙将仪景上下细细检查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才安心。
“我来是为救你,至于郁离天神,他说这是你的劫数,你得自已勘破。”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仪景看着那鲛人,她本来是听说沧溟海中有起死回生之宝,这才奋不顾身前来,没想到被这鲛人困住,让自已陪他玩。
本以为陪他玩完后,自已就可以离开,可他却说人太少了,要更多人一起玩。
她实在是气不过,将自已关在这贝壳床里,直到刚才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才出来。
那鲛人也偏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她,直到仪景愤愤转头,他才带着歉意道:“这茶水糕点恐怕是放久了,所以味道如此古怪,望各位不要介意,本王命阿游端来新的。”
桑霖无奈,想起那味道怕是这辈子对茶水糕点都有阴影了,不过……阿游?这鲛人竟然还有侍女仆从?
只见鲛人拍了拍手,一只绯色水母缓缓飘来,它的触手高举着,正托着一贝壳托盘。
托盘内正放着他所说的新鲜茶水糕点。
是她想多了,哪来的侍女仆从,这沧溟海海底,只怕只有这鲛人是唯一一个活生生的存在,其余的都是他以法术变之。
那水母将托盘稳稳放在桌上,而后又缓缓飘着离开。
桑霖正准备上前品尝一番,被仪景拦下:“别吃!这里所有东西都是假的,他一人在这独自活了五万年,早就将茶水糕点味道忘记,所以才会这么难吃。”
探出去的手快速收回,还好仪景提醒得及时。
宫殿突然晃动,那鲛人因她这话愤怒不已,他挥手,四面八方涌来无数贝壳,将四人所处的宫殿严丝合缝地封闭起来。
而他随着水流一起消失。
……
“叮叮”声阵阵响,桑霖拿着银制汤匙敲着四周贝壳墙,这贝壳却没有她想象中那般脆弱,不愧是以修为幻化成的。
她只好坐回珊瑚凳上,将汤匙扔到桌上。
“你们的事我听碎碧说了,可是现如今那鲛人是不会轻易放我们出去。”仪景开口道,随后目光在桑霖与栯之间流转。
“那我们总不能在这待一辈子吧,鲛人族都灭绝了,他一个人不孤独吗?”桑霖问道。
“我也才来没多久,还不大清楚,他只让我陪他玩,可霖霖……你知道他让我玩什么吗?他让我陪他串珠子!”
“……”这鲛人爱好也是挺独特的,还真是童心未泯。
难怪桌上还散落着一桌的珍珠和银线。
桑霖好奇得拿起一粒地上珍珠,观察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处。
如今殿内被贝壳封闭,只余浅浅光亮,桑霖将鲛人珠再度拿出,放在桌上照亮。
一旁的栯之与碎碧许久未语,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自已平时主意颇多,现在大脑却一片空白,说不定被迷惑后神志还未完全清醒。
想到这,她起身向贝壳榻走去,慢慢躺进这柔软的贝壳中,不过一瞬,便陷入沉沉睡梦中。
其余三人:“……”
碎碧:“她又被鲛人迷惑晕倒了?”
栯之:“没有,她只是困了。”
“你有想到办法离开吗?除了杀了这鲛人,我想不出别的方法。”碎碧靠着墙缓缓坐下。
仪景皱眉:“他好不容易从内战活下去,怎可杀他?如此一来我们与魔界有何不同?”更何况鲛人看上去并无杀他们之意。
因着这话,碎碧再次沉默。
鲛人珠将殿内照亮得一览无余,栯之刚观察许久,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
唯一离奇的是,那鲛人强行将他们留下,只是为了让他们陪他玩串珠子?
如果只是这样,倒算容易,不如等桑霖醒来四人陪他玩玩吧。
殿内虽被封闭,鲛人离开时却贴心地放了四座贝壳榻。
栯之朝着桑霖旁边的贝壳走去,卧下闭目养神。
他知道桑霖这一觉会睡许久,她修为本就不高,一番折腾下来,应该早就累了。
贝壳缓缓合拢,将他们二人分别护在其中。
“……他们就这么放心得睡下去了?”仪景瞪大眼。
“不然还能怎么办,我也累了,歇一会儿。”
躺在榻上时,碎碧想起她的发带还在自已身上,从衣袖掏出后,握在手中好一会儿,却又再次默默放回袖中。
世间之事,无可奈何事为多数。
静静的宫殿中,唯有仪景看着眼前贝壳出神。
……
一望无际的幽深海底,鲛人望着手中珍珠:“阿游,你说妹妹会喜欢谁串的珍珠环呢?”
绯色水母只不断飘动着身子,在他眼前游来游去,它虽不会说话,可却是鲛人幻化出来的死物中唯一具有灵智的。
那鲛人又高兴地自言自语道:“妹妹定会喜欢那水碧衣衫的小仙子,她们年纪相仿,连贪吃都如出一辙。”
他开始独自串起珍珠,一粒一粒视若珍宝般细细捻起。
等那仙子醒来后,得让她送妹妹一串亲手做的珍珠环。
死寂了五万年的沧溟海,除了妖物入侵时,第一次有如此多人在。
他喜欢这种热闹,仿佛归墟国还未亡国。
可又觉得不对劲,归墟国若未亡国,应当比现在热闹,但热闹到什么程度,他却忘了。
五万年已经令他忘却许多,就连茶水糕点味道都不记得。
他不该生气,那仪景说得没错。
可这座宫殿,这沧溟海底的一切都是真的,它们真真切切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