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都不是记分员了,显摆啥啊?(1 / 1)
人群散开,各自奔向自己的责任田。
胡三炮拖着那条还使不上劲的胳膊,吊着个脸,慢吞吞挪到划给他那块地跟前。
看着眼前这一片冻土坷垃和枯草根子,他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娘的,这破地…”他低声咒骂着,极不情愿地抡起锄头。
锄刃砸在冻土上,只留下个白印子,震得他虎口发麻。
以前当记分员多舒服!
背着手在地头转悠两圈,工分本子上随便划拉几下,轻松又体面。
哪像现在,真得下死力气刨土!
他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儿又刨了几下,才勉强翻开一小片土。
没干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手心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果然磨出了几个亮晶晶的水泡。
“嘶…操!”胡三炮疼得直抽冷气,心里把江守业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都是江守业这个戳锅漏,狗日的玩意儿!”
“要不是他举报老子,老子至于遭这份罪?”
他越想越气,恶狠狠地抬眼去找江守业的身影。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鼻子气歪。
只见江守业那块地,已经翻了大半!
那锄头在他手里跟长了眼似的,抡得又快又稳,一锄下去就掀起一大块冻土。
几下就敲碎耙平,动作干净利索得不像话。
更气人的是,江守业干完自己那块,居然扛着锄头溜达到旁边王大林的地里,二话不说,抡起锄头就帮着刨了起来!
那速度,比王大林自己干快了一倍不止!
“妈的,显摆你能是吧?”胡三炮气得肝疼,手里的锄头差点砸自己脚上。
“装模作样,不就是想在连长面前显摆吗?呸!”
他这边吭哧瘪肚半天才弄开一小块,人家那边俩人的地都快弄完了。
这对比,简直像刀子一样扎心。
好不容易熬到日头偏西,江守业和王大林已经把各自的地翻好耙平,连麦种都撒匀了。
王大林抹了把汗,嘿嘿直乐:“江哥,跟着你干活就是痛快,这工分,稳了!”
江守业把锄头往肩上一扛:“走,找连长说事儿去。”
两人拍拍身上的土,转身就朝连部方向走。
他俩这一动,立刻就被憋了一肚子火的胡三炮和张顺风看见了。
“哎,站住!”张顺风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尖利。
“江守业,王大林!你们去哪儿?”
江守业脚步没停,连头都懒得回。
张顺风急了,几步冲到前面拦住去路,指着江守业:“这才几点?下午的工还没完呢!”
“你们这就想溜号了?又想搞特殊化是不是?”
胡三炮也拄着锄头,一瘸一拐地凑过来帮腔,阴阳怪气地说:“就是!”
“某些人,仗着会点兽医的皮毛,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兽医的活儿还没批下来呢!连长还没发话呢,你现在还是普通劳力,就得跟大伙儿一样干活!”
“想当兽医躲清闲?美得你,下午的工分不想要了?还是又想偷懒耍滑?”
他俩这一嚷嚷,附近几个干得慢的知青也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和不满。
王大林的火气噌就上来了,往前一步,瞪着张顺风:“放你娘的屁,你俩眼瞎啊?”
“没看见我们地都整完了?种子都撒上了,连长定的标准,干完就完!你管我们下午干啥?”
他嗓门大,故意让周围人都听见:
“咋滴?自己磨洋工磨惯了,现在分地了,没法偷懒蹭工分,急眼了?眼红我们干得快?”
“以前当记分员的时候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有工分,现在实打实的干活儿了就现原形了?刨不动土了?”
“连长这规矩分得好啊,分得妙啊!把你们这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蛀虫,全给扒拉出来了!”
王大林这话,像一串响亮的耳光,抽在胡三炮和张顺风脸上,也抽在那些以前跟着混工分的人心上。
不少人脸上挂不住,低下头猛刨地。
胡三炮气得脸都紫了,嘴唇哆嗦着:“你…你血口喷人!”
张顺风更是被戳中了痛脚,跳着脚想骂,可看着王大林那钵盂大的拳头,又想起昨晚的惨状,愣是没敢再上前,只能梗着脖子嚷嚷。
“你…你等着,我去找连长评理,看你们下午溜号还有理了!”
“去啊,赶紧去!”王大林嗤笑一声,浑不在意:“正好帮我们带个话,说我们找连长有事儿!”
“有功夫在这儿嚼蛆,不如赶紧刨你那两锄头!再磨蹭,晌午的窝头汤都没你们的份儿!”
胡三炮和张顺风被噎得够呛,看着江守业和王大林扬长而去的背影,气得直跺脚,却无可奈何。
工分捏在连长手里,人家活儿确实干完了,挑不出理。
而且再耽误下去,别说给江守业气受了,自己的活儿干不完,那才要吃挂落。
工分太低,食堂大锅饭都不给吃的。
“看什么看,干活!”胡三炮把一肚子邪火撒在锄头上,狠狠砸向冻土,震得自己胳膊生疼,龇牙咧嘴。
两人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地里,看着眼前这一大片没翻完的冻土,只觉得眼前发黑。
不干?连长说了,干不完没饭吃!
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江守业和王大林刚走出没多远,江守业脚步顿了一下。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块地里。伊莉娜正弯着腰,吃力地抡着锄头。
她力气小,一锄下去只能刨开一小块冻土,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几缕金色的发丝贴在红扑扑的脸颊上。
但她抿着嘴,眼神专注,一下一下,干得极其认真,没有一点偷懒的意思。
江守业没说话,转身走了过去。
伊莉娜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江守业,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不易察觉的羞涩。
“江同志?”
江守业没多解释,直接走到她地里最难啃的一片地方。
那地方全是冻得死硬、还纠缠着老树根的地头。
他抡起锄头,手臂肌肉贲张,只听见嘭嘭几声闷响。
那些伊莉娜刨半天都弄不开的硬土块和树根,几下就被他掀翻敲碎,露出了下面松软的土层。
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伊莉娜小半天都弄不完的硬骨头,就被江守业利索地解决了。
伊莉娜看得小嘴微张,满是震惊和感激。
江守业停下锄头,从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挎包里掏出两样东西。
一顶厚实的、毛茸茸的狗皮帽子,还有一副用厚帆布缝制的、里面絮着棉花的粗糙手套。
他递给伊莉娜:“给。以后干活戴着,省得冻手冻耳朵。”
伊莉娜看着递过来的帽子和手套,又看看江守业被汗水打湿的额角,蓝眼睛亮得惊人,里面像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她没拒绝,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带着点异域的柔软腔调:“谢…谢谢你,江同志!”
“嗯。”江守业应了一声,扛起锄头,招呼王大林:“走了。”
两人转身离开,留下伊莉娜抱着温暖的帽子和手套,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没动。
这一幕,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不远处偷懒的胡三炮眼里。
他本来就因为干活憋了一肚子火,又看到江守业在伊莉娜面前逞英雄,还送东西,那股子邪火混着嫉妒,简直要把他天灵盖都顶飞了!
那骚毛子女人,他来了这么些年,从来没见她笑这么甜过!
她倒好,对着江守业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操,操踏马的!”胡三炮把锄头往地上一摔,指着江守业远去的背影,唾沫横飞地骂开了。
“狗日的江守业,显摆你能是吧?有那力气,咋不说帮帮老子?帮帮张顺风?”
“就知道勾引女人献殷勤,骚毛子也是,给点甜头就找不到北了?贱骨头!”
他骂得正起劲,一扭头,看见旁边地里还有俩以前跟着他混的知青,正累得吭哧瘪肚,动作慢得像蜗牛。
胡三炮眼珠一转,习惯性地就指使起来:“哎,王二狗,李汉风!”
“你俩过来,帮老子把这块地刨了,老子这胳膊不得劲,等回头…”
那俩知青,王二狗和李汉风,正累得腰都快断了,满头大汗。
以前跟着胡三炮,虽然也干活,但好歹能偷点懒,记分员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现在倒好,分地了,实打实的力气活,胡三炮自己都成了泥菩萨,还在这儿摆谱?
王二狗抬起头,累得通红的脸上全是火气:
“胡三炮,你他娘的还当自己是记分员呢?”
“帽子都让连长撸了,你算个蛋啊?还指使我们?装啥大头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