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天下于危难之中,姐姐确实功德无量,前提是……你在大多数人的阵营里,否则,在危急关头,你只会被牺牲。”
楚玑见南青未一脸不信,也不急于反驳,反而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打仗,他们的战士拼死守城,弹尽粮绝,正是绝望,幸好,将军没有想过投降,他说,无论有没有援军,他都要带着将士们战斗到最后一刻,他们死也要死在城门之前,城中的百姓闻言,心中感激,誓死追随将军。
“可是城中没有粮食怎么办呢,将军爱将士,不愿意让大家饿肚子,于是就杀了自已的夫人,将肉分食,只是人多肉少,并不能解决问题,城中百姓响应将军的号召,纷纷将家中的妻儿杀掉,食之……”
南青未一脸冷漠,并没有什么热泪盈眶之感,在她眼里,同类便是可以吃同类的:“这又说明什么,跟师尊有什么关系?”
楚玑喝了一口酒:“在吃人事件发生之前,那位将军的夫人为粮食忧愁,虔诚祈祷,她说,信女祈愿,希望援军快些到来,将军平安,将士们打的胜仗凯旋,家家户户长安乐,万世太平两不欺。情深不负,生死相依。”
“……”
“就在那一天,夫人被杀了……战争结束后,那个将军被封了高官厚禄,另娶贵女,平步青云,被奉为保家为民的大英雄,为他们歌功颂德,但是百姓都忘了这些所谓的大英雄,曾吃了他们妻儿。”
气氛有些压抑,楚玑的语气很是平淡,似乎这件事是很普通的事,她干笑了声:“那个凡间的将军,后来飞升了。”
楚玑说完后,周围一片沉寂。
后面的故事她没有说,而南青未,自然是不知道的。
楚玑递出一本书,那书书皮古老,穿插的书线都有些被磨断了,南青未压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怪异,抬手接过,问道:“这是什么?”
“你是妖,仙家的功法到底不是同根同源,刚好我这儿有几本妖族功法。”楚玑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教你,要不还是算了吧——”
下一刻,那书被南青未收进怀中,速度极快,她道:“我要的。”
“那你别跟姐姐说,否则,我可就被你害惨了,你以后就别想拿修炼的功法了。”
南青未点头,心里对楚玑的排斥几乎消失。
楚玑翻看南青未平时读的书,皱起眉头:“阿未,其实我有些奇怪,为什么同为太常山弟子,姐姐却不让你学剑,反倒让你学什么大爱天下?”
“师尊做事,有她的道理。”南青未将书放进衣襟,眨眨眼。
“是是是,姐姐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那她有没有教过你一句: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南青未:“此话怎讲?”
“我给了你你想要的,你是不是也该等价交换啊?”
楚玑那张容颜在微微昏黄的灯光下,足以模仿个七七八八。
南青未情不自禁开口:“你想要什么?”
……
夜深了,夜又亮了。
宋长惟自晨雾中走来,见到了同样早起的楚玑,她说:“阿楚,云中关……以后你别来了。”
楚玑揉揉尚未清明的眼睛,不解,以为宋长惟在与她说笑:“怎么好端端的,赶起人来了?”
可是宋长惟说得认真伤情:“这是为你好,我怕我连累你,从今往后,除非事情大到天塌了,否则你都别来云中关找我了。”
楚玑看出宋长惟不似作假,相顾无言。清晨的薄雾布满了云中关,湖水湿冷。她被送到关口,幽幽半途转身,宋长惟依旧在第一棵梨树那儿目送她离开。
不近不远处,南青未站在梨树旁,竖心瞳孔看着二人的背影,被层层白雾笼罩,也不觉得寒冷,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在师尊心中,自已才是特殊的。
夜里,宋长惟照例给南青未吃药丸,给人掖好被角才慢慢离开。
微弱的月光洒下,梨花雪白,足以反光,云中关还是能够看得清的。宋长惟轻轻进入书房,找寻有关螣蛇的记载。螣蛇幼年是颗蛋,母亲怀孕三个月后,便可以不在肚中孕育。宋长惟的眉头微蹙,难怪他们当时没有一人发现海神楚留香已经怀孕,三个月的肚子更像是吃多了的小肚子。
螣蛇虽是上古凶兽,可是南青未体内尚且有天神血脉,不一定会像其父亲一般暴戾无状。宋长惟想到南青未柔软的发顶,小心翼翼的眼神,仿佛看见了年轻的楚留香。
楚留香为了四界以身饲魔,唯一的后代难道也不能为其保全吗?
公正来说,南青未只能算半妖,不是吗。只是可惜,随着螣蛇年龄长大,妖力也会越发彪悍,引人注意,等到成年,便是藏无可藏。宋长惟既然打算让南青未老死在云中关,定然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引得人心惶惶。
指尖翻动泛黄的书页,宋长惟的目光落在一个地方——九州峡谷。
九州峡谷是妖族的地盘,因为妖族不会用药,那儿的草药很是丰盛,九重天有人专门种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去九州峡谷取药。可是有一种药,九重天占领的土地难以孕育,当然,九重天的人也完全用不上,那便是压制妖气的寒光草。
寒光草习性喜阴,扎根的土壤是天地一线的紫土,是妖族用来躲避捉妖师的好东西,但是妖族不会用,一般生吃,管用是管用,就是药效不好,加上这寒光草又难取,所以肯定安排的有妖族专门把守。
可是,那又怎样。
宋长惟灵巧翻过山头,准备深夜袭击九州峡谷。
九州峡谷的天空比凡间还要黑,伸手不见五指,空中幽幽荡着火母,这火母便是当年创世神仿照着水中浮游一比一创造出来的,不仅可以照明,还可以自已在空中飘,唯一不方便的便是会不小心烧着人,它们是一些没眼睛的东西,但正因为如此,听力特别好,会朝响声靠近。
宋长惟小心穿过火母洞,就听见门口把守的两个小老鼠精说话,嘴里咂咂,念叨奶糕的香味。
突然,一个小老鼠嗅嗅,对体格稍微壮一点的老鼠精说:“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儿有香味儿?”
“香味儿?”大老鼠认真抬头,在空气中追寻,半晌他的大拳头攥住小老鼠的领口生气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了!”
小老鼠正认真找寻着,突然被大老鼠怀疑,很是生气,嘲讽道:“哪敢啊,每日饭食都抢不过你的鼠,怎么敢偷吃。万一变得像你一般,鼠生就毁了。”这么说着,一块糕点从小老鼠兜里掉出来。
大老鼠眉头突突跳,伸手抢,小老鼠也不甘示弱,凭借着灵活的身形,同大老鼠周旋。
这儿吵闹的响动吸引来了火母,宋长惟看着身后火光慢慢靠近,面前又有铁笼子拦住,进退两难,索性猛得拍笼子,发出砰砰响声,两个老鼠精停止打斗过来察看,却什么都没看见,脖子猛得被一只手掐住,一道女声幽幽道:“开门,饶你不死。”
大老鼠在一旁发抖,想要喊人,被宋长惟甩手禁言。
“把门给我打开。”宋长惟吩咐道。
老鼠精不敢抵抗,钥匙插进锁孔,一转,门就开了。宋长惟松开手,披帛自动绑着他们,她看了一圈,点指掐灭烛火,才见房间里盈盈微光,在一块纱布下面发现寒光草。
寒光草也不算多,大约有几十株。宋长惟小心翼翼挖出五六株,再将自已的痕迹抹除,转头看向战战兢兢的老鼠精,道:“我只拿了几株,很给你们面子吧。”
大老鼠说不出话,只点头。小老鼠谄媚一笑,豆豆眼儿都看不见了:“仙子真是慷慨啊。”
宋长惟掏出袖中的桃花酥:“你们可不要对外说,这些糕点,就当给你们的报酬。”临近门口,她又觉不妥,伸手一挥,消除了老鼠精的记忆,快速离去。
等回到云中关,正是半夜阴气最浓的时候,宋长惟将寒光草处理好,混合着其他药,加入甜浆放在梨木下。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寅时了,宋长惟根本无须休息,便独自畅游林中,闻花玩水,她从河面飞过,手心拨动水面,自在畅快。末了,她将今日放在钓鱼台的酒水抱着浅尝,梨花白很甜,甘甜,沁人心脾的甜,带着醇香,闻着香,喝起来更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