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1 / 1）
武魂圣殿深处，一片被精心打理的静谧庭院。
与圣殿外象征权力与威严的恢弘建筑群截然不同。
这里是前任教皇比比东退隐后的居所。
庭院里古木参天，奇花异草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宁静得仿佛能洗涤灵魂。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却沉淀着无与伦比的厚重与威严。
千仞雪带着李青山，步履比平时略显急促地穿过庭院。
李青山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绣着金边的白色礼服，小脸紧绷，努力维持着符合身份的庄重。
他额间那道浅浅的竖纹被特意梳理的刘海遮住。
但那双继承自母亲的漂亮眼眸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训练后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青山知道，今天要见的，是母亲的母亲，是曾经站在大陆权力巅峰、如今依旧是武魂殿定海神针般的存在——他的外祖母，比比东。
庭院的尽头，是一座爬满常青藤的雅致凉亭。
一位身着素雅墨绿色长裙的女子正悠然品茗。
她看起来不过四十许人，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面容依旧精致，只是眼角添了几道细纹，为她平添了几分阅尽千帆的雍容与沉淀。
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挽起，仅用一根碧玉簪固定。
她端坐在那里，姿态闲适，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渊渟岳峙、不怒自威的气度。
这正是退居幕后的前教皇——比比东。
“母亲！”
千仞雪脸上瞬间扬起无可挑剔的、带着敬意的笑容，快步上前，微微躬身行礼。
那笑容完美无瑕，却少了几分面对儿子时的狂热，多了几分面对上位者的恭谨。
李青山也立刻跟着行礼，声音清脆：
“孙儿青山，拜见外祖母。”
比比东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目光落在李青山身上。
那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如同冰雪初融，带着发自内心的慈爱与欢喜。
她招招手：
“好孩子，你就是青山吧，快过来，让外婆好好看看。又长高了，身体也更结实了。”
李青山依言上前。比比东拉过他的手，仔细端详着孙儿的脸庞，指尖温暖而有力。
比比东感受着李青山体内那潜藏的、远超同龄人的澎湃魂力。
以及李青山体内那股隐隐透出的、属于天使与修罗的非凡气息，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和不易察觉的骄傲。
“雪儿，青山这孩子，被你培养得很好。”
比比东看向千仞雪，语气温和中带着赞许，“双生神赐武魂，天生满魂力，如此年纪便达魂尊之境……前途不可限量。武魂殿的未来，有希望了。”
千仞雪心中微喜，面上却保持着谦逊：
“母亲过誉了，是青山自己争气，也承蒙神祇眷顾。”
祖孙三人闲聊片刻，多是比比东关心李青山的修炼和生活，气氛温馨融洽。
然而，比比东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凉亭外开得正盛的一丛洁白的月光铃兰。
仿佛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说起来，雪儿，长青那孩子呢？怎么这次没见他带那两个小丫头一起来？念雪那丫头，上次来还缠着我要糖吃，活泼得很。千雪也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怎么没有看到他们一起来呢？”
……
凉亭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一秒。
千仞雪脸上的完美笑容，如同精美的瓷器骤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接着，千仞雪她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母亲比比东探寻的视线，落在了杯中微微晃动的琥珀色茶汤上。
“他……”
千仞雪喉咙有些发干，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他……最近……比较忙吧。”她试图用含糊其辞搪塞过去。
“忙？”
“有多忙？！”
比比东何等人物，千仞雪那一瞬间的僵硬和躲闪如何能逃过她的眼睛？
她微微蹙起精心描绘的黛眉，那温和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
“忙什么？连带着女儿来看看我这老婆子的时间都没有了？还是说……”
比比东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份无形的压力骤然加重，让整个凉亭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只见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曾经能令封号斗罗都为之胆寒的眸子，此刻紧紧锁定着自己的女儿千仞雪，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
“雪儿，告诉我，长青和那两个孩子，现在到底在哪里？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千仞雪的心猛地一沉。在母亲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她感觉自己精心维持的骄傲外壳正在被一层层剥开。
只见千仞雪张了张嘴，想说“没什么”，想说“一切都好”，但那些谎言在嘴边却如同千斤重石，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儿子李青山，却发现儿子也正用一种困惑而探寻的目光看着她。
最终，在那份沉重的、来自血脉和灵魂深处的压力下，千仞雪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肩膀几不可查地垮塌了一瞬。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和艰涩：
“嗯……是的母亲……”
“……我们……我和李长青……五年前……已经……离婚了。”
“啪嗒！”
千仞雪手中的白玉茶杯，终于承受不住她无意识施加的力量，从指间滑落，掉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凉亭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和鞋面，她却浑然未觉。
凉亭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比比东脸上的温和与慈祥瞬间冻结，如同精美的面具寸寸龟裂。
那双总是蕴藏着深邃智慧与力量的眼眸，此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惊骇的震撼所占据！
离婚？！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比比东的心神之上！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千仞雪的骄傲、自负、对力量的执着近乎偏执！
她也知道李长青的性情，沉稳、隐忍、甚至有些……平庸？
但她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走到这一步！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如此重大的事情，整整五年！
她这个做母亲的，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比比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扶住了凉亭的柱子才稳住身形。
随即，比比东看着眼前低垂着头、仿佛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脆弱一面的女儿千仞雪。
又看了看旁边一脸茫然无措、显然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的孙子李青山。
离婚……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两个粉雕玉琢、她颇为喜爱的孙女李千雪和李念雪，从此失去了完整的家，失去了母亲的陪伴？！
意味着李长青，那个在她眼中虽不算耀眼但踏实可靠的女婿，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女儿……
无数念头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比比东的心神。
比比东经历过背叛、痛苦、权力的倾轧，早已心如磐石。
但此刻，家族血脉的离散，子孙命运的骤然转折，尤其是女儿这长达这么多年的刻意隐瞒，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震动和……痛心。
“离……婚？”
比比东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被深深刺痛后的冰冷和难以置信，说道：
“几年了……小雪，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那份属于前任教皇、属于巅峰强者的恐怖威压，虽然极力收敛，但依旧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凉亭。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连庭院中的虫鸣鸟叫都瞬间消失。
千仞雪脸色煞白，在母亲比比东那几乎要将她洞穿的目光和沉重的威压下，第一次感到了无地自容。
她尝试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辩解不出来。
李青山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压抑到极致的气氛吓得小脸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茫然地看着外祖母比比东脸上那从未见过的震怒与……伤心？
又看看母亲千仞雪那从未有过的狼狈与沉默。
小小的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原来强大如母亲和外祖母，也会被“离婚”这两个字，击打得如此……失态。
破碎的茶杯，滚烫的茶渍，凝固的空气。
还有那份弥漫在祖孙三代之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震撼与隔阂。
在这一刻，武魂殿最深处的宁静庭院，被一个迟到了这么多年的残酷真相，彻底撕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