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随虞秋去了临水闲亭,他要看看虞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权贵人家修剪个指甲都有许多工序,两人洗净了手,侍女已将帕子、精巧小剪以及思牢竹片等备好。
虞秋对那把小剪尤其满意,剪刃很薄很小,只有手指头那么大,就算误伤了人也不会很严重。
她志得意满,然而将云珩两手翻看一遍后,眼前一阵发黑。
云珩十指指甲平整,完全用不着修剪,连下剪子的地方都没有。早该想到的,像云珩这样注重外在表象的人,从头发丝到鞋底都一丝不苟,手指尖也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虞秋硬着头皮抓住云珩手指比划起来。事到如今,没有退路了,今日她是一定要让云珩见血的。
她想着要如何动手,剪刀划在哪处不会伤很重又能确保流血,好不容易找准了地方,却迟迟不敢把剪刀压下去。
有意与无意的伤害带来的结果好像差不多,但心理上太难过去了。
虞秋想着那锐利的剪刃要割破皮肤就心底发抽,连试了几下都没能下得去手。
发现自己着实过不了这关,虞秋及时放弃,搁了剪子随意给云珩擦了几下手指,道:“修剪好了,该你给我修剪了,殿下。”
她下不去手,可以引导云珩自己下手嘛,等云珩拿起剪子的时候,她猛地抽手,云珩不就自己伤到自己了吗?这个计划甚至比她来动手那个更完美。
云珩的迷惑更重,他越来越看不到虞秋这是在做什么。不是想要把他手指头剪掉,那就是在……调情?
又想用美人计让他放松警惕?同样的招数,是不是用了太多遍了。
他散漫地瞟了虞秋一眼,食指点了点桌面,道:“孤从来不伺候人。”
“嗯……这怎么能算伺候人呢……”虞秋脑瓜子飞速转着,“我可是太子妃……”
云珩嘴角一勾,嘲笑道:“想我伺候你的时候你就是太子妃,不想我接近,就是未成亲不合礼法。好的坏的都被你占了,虞阿秋,你好伶俐的口齿,我说不过你。”
虞秋从脚脖子红到了耳后根,抠着手中小剪子嗫喏道:“你好好说话,不要颠倒是非……”
“谁颠倒是非?”云珩挑眉反问,在虞秋要争辩时止住这个话题,问,“还要不要我伺候了?”
虞秋噎住,眼神朝他看不出情绪的脸上飞速瞄了一眼,慢慢将手递给他。
那双白皙的手云珩碰过两回,柔弱无骨,贴在他身上时让他理智全无,只想着些荒唐事。
他接过虞秋的手,食指横在虞秋手心,另外几指撑在虞秋手指下。
姑娘家爱抹胭脂水粉,手上养护得柔滑细嫩,甲床呈现粉红色,上面小小的白色月牙清晰明了。
虞秋食指被云珩捏住,另外几指无处放,只得搭在云珩手背上。
方才给云珩修剪指甲时,她的心思全扑在如何弄伤云珩上面,现在自己被人抓住了手,才注意到手底下修长的指骨,更甚者,她的手心被迫半裹在云珩手背上,被他突出的指骨硌着,又酥又痒。
虞秋有点后悔,她好像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是不管了,既然开始了,总要试一试的。
云珩给她修剪指甲的动作很慢,像是在伺候贵重的宝物,动剪子之前要在她手上揉捏几下,落了剪刀还要用指腹在她指尖按来按去,用的力气不小,虞秋都看见他指腹上留下的小小的指尖印了。
被云珩搁下的手指没了支撑,搭在云珩手心,恰好触碰到了他指掌处的薄茧,虞秋没碰过这东西,本能地在上面摩挲了下。
抓着她的手的云珩停下,抬眸看了她一眼。
虞秋脸红,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做过,顾左右而言其他,“太子今日在忙什么啊?”
“找了几个术士商讨怎么除了梦中女鬼。”
虞秋心中一惊,手无意识地往回抽,可惜被云珩抓得很紧,没能抽动。
“阿秋急什么?”云珩问。
“没呀……”虞秋欲哭无泪,她看出来了,云珩说等等再对“神仙姐姐”动手是假的,趁着这机会找些奇人异士想出捉鬼法子才是真的。
时间紧迫,她得尽快,万一真被他找到高人了,自己就惨了。
正忧愁着,风声忽紧,虞秋转头望向亭外,见枝叶摇摆,几片树叶被风吹落悠悠飘在水中,水波荡漾了几圈,被接二连三落下的雨水搅乱,再未能平静下来。
雨丝绵绵,在小亭四周织起迷蒙雨雾,观景园更显静谧了。
虞秋转回脸,看见云珩仍全神贯注在她指尖。
她微微低下头,蓄意趁此机会抽手,尚未有动作,一道惊雷轰隆响起,惊得虞秋打了个哆嗦。
“怕打雷?”云珩捏了捏她手指问道。
虞秋怕被他笑话,不能承认,道:“是风有点凉。”
她假装耐不住风中夹带的雨丝的凉意,又颤抖了一下,手指用力回缩。
可云珩不仅抓她的手抓得紧,拿剪子的手同样不带抖动的。
加上打雷那次,两次无意、一次有意的抽手,都被云珩抓得稳稳当当。虞秋总算是明白了,想让他失手伤了他自己,比登天还难。
计谋不能得逞,她勾着手指道:“不要剪了,我冷了,要回府去。”
她得回去再想别的法子,务必要在这两日让云珩冒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