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驾离开几日后,褚昉收到了信,不是陆鸢递来的,是长锐,他之前交待途中若有变故,无论大小,定要写信告知他。
长锐信中并无他事,只说了陆驾一行临时更改路线,前往并州晋阳接应其他商胡,大概会停留几日。
并州乃龙兴之地,□□起事根基所在,素有北都之称,繁华不输长安,故而也聚集了不少商胡。
之前幽并两州杂胡叛乱,虽很快被镇压下去,但当地言府对居留的杂胡力0强了控制,百姓仇胡之心大约不输长安,那里的商胡必然生存艰难,陆离去接应本无不妥,但她商队中颇多胡貌者,成群结队入晋阳,定会引起当地官府和百姓警戒,万一被不问青红皂白的误伤……想到这里,褚昉立即给在晋阳府当差的旧部去了封信,挂了加急。
长安至晋阳,八百里加急信两日可达,陆鹄一行无事最好,若有事,他的信应该来得及解她一时之困。
陆鸢也虑想到带领数百人前往晋阳的后果,为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决定轻装简行。
她与诸位表哥商量过,决定商队大部原地驻留等待,她只带几个没有胡貌特征的护卫和褚家家兵前往晋阳。
陆鸢想让长锐留下照应商队大部,她本身胡院并不显著,只还略有些痕迹,带的人也都是中原人,去晋阳并无甚危险,相反留下的人更需要庇护。
“不行!”长锐严正拒绝了她的提议,“主君交待过,不论何种情况,小人不可离夫人左右。
”“小人可留下几人照应诸位康公子,但小人必须跟随夫人。
”陆莓想他受褚昉嘱托,说不定还立了军令状,没再为难他,只说:你跟我去也行,但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
”“请夫人训示。
”长锐道。
“我此去晋阳,是以康氏商队少主的身份,不是安国公夫人的身份,要做的事,也与安国公无关,故而,不论遇到什么事,我们自己解决,不要搬出安国公的名号,你可明白?”长锐愣了愣,可是主君交待,倘若遇到危险,必要时可报上他的名号。
陆端就知道他会这样辩驳,说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你只管听我的,你主君那里有我交待。
”褚昉才升任紫薇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中正遭人眼红,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盯着他这位四处奔走的夫人,陆鸢不想因为自己让褚昉授人以柄。
长锐并不管陆驾如何思量,他只记得主君的话,不惜一切手段护夫人周全,虽然应声好,心里还是坚定地记着主君吩咐。
一路平顺到了晋阳府,与求助的商胡碰过头,陆驾才觉察事情实在棘手。
并州商胡处境十分艰难,自上次杂胡之乱后,他们的铺子先是被抢掠,后又被官府查封,好不容易恢复经营,没想到不仅无人问津,还三天两头有人来捣乱,商胡不得已只好关了铺子。
他们在这里没有田产基业,以做生意维生,铺子一关连养家糊口都难,遂都想西行贸易,但言府对他们的行踪控制极其严格,不准他们擅出晋阳府,否则一律按乱贼处置。
“我们也明白官府的难处,想到那场祸乱至今还心有余悸,可是我们也要活啊。
”行德坊乃是晋阳居留九姓商胡的聚居地,推举了一位石姓萨保唤做石诃耽的,负责一应交涉事宜。
“小凌子,我们在想,你可否以康氏商队的名义,去跟府尹大人申请,带我们出去晋阳,不管是西行还是往南边走,总比困在这里好。
”石诃耽恳切地说。
这里的九姓商胡和陆鹤外祖早年一起来到大周经商,这些年一直有联系,常常相伴西行,虽不属于康氏商队,但情分不减,陆鸢定然是要帮的。
“石伯父,咱坊里住的人您都清楚么,可都清白?”晋阳府尹之所以下达那样的政令,大约怕仍有参与□□的漏网之鱼隐匿在坊中,陆鸢要带他们出去,必须先保证没有贼人投机取巧。
藏匿贼人的罪名不小,她需慎之又慎,对商队负责。
石诃助再三保证坊中胡人都是本分商贾,甚至提出要陆鸢亲自点看,陆鸢忙道不必。
她对坊中人员不熟悉,点看了也看不出什么,多此一举。
“石伯父,不是我不信您,只是现在情势紧,康氏商队境遇只比你们稍好些罢了,我可以去向府尹大人陈情,还请你们配合一切审查。
”这是愿意替他们作保了,石诃耽满口答应。
陆鸢以商队少主的身份向晋阳府尹递了拜帖。
在晋阳府停留三日,递了三次拜帖,陆鸢都没收到回应。
第四次,商队/>“褚夫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晋阳府尹四旬左右,身量微胖,小鼻子小眼规矩矩凑在一张圆脸上,笑起来分外平易近人,全然不像三次忽视陆鸢不见的人。
陆鸢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种忽视了。
听他叫着褚夫人,陆鸢看了长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