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也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头上落下一块石头就把他砸死了,“贵人们放心,我牛胜死了也不怪你们。我不知道贵人要走哪一条路去漠北,贵人们要是不经过礼县也没啥,找个地方随便把我一埋,托人给我家里带个口信就行,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不回去,是回不去了。”
“我!我也知道出口在哪?”
“我知道他们藏兵器的地方……”
“贵人们,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养马。”见贵人们都看过来,老陈头摸了摸又白又稀疏的发髻,笑着露出豁口的嘴,“别看我老了,可我能在这里活到今日,就说明我老陈运气好啊!老天总是对运气好的人偏疼些,嘿嘿嘿!在这里不知道时辰,不知道白天黑夜,但是我知道,他们是一个时辰前出发的。”
老陈头摸了摸耳朵,“我耳朵灵着呢!他们便是把马蹄用棉布层层包上,我也听得到。”
“他们把马都骑走了,你还说啥?”
“滚滚滚!他们骑高头大马,还能骑小马驹?你们忘了?他们前些日子抓人回来时,带了小马驹?这东西值不老少银子呢,比里长家的老牛还值钱!”老陈眼冒精光,他们老弱病残全占,想让人给他们一条生路,总要拿出些什么交换。
洛夕瑶目光清冷,声音沉静,他们这行人中,穿着最华贵的就是她了,没办法,王妃也好,大商贾的当家夫人也罢,她总要有些派头,便是逃亡,也不能时时刻刻把脸涂黑头发抓乱不是?这个时候她出面,最能安抚人心,尤其贺兰临漳已经叫出了她的身份——漠北王妃,不管这些人能带回去多少,此时此刻她都必定要安抚他们,尽快将她想做的事做好。
“我是漠北七王妃洛夕瑶,也是东齐平城洛府的九姑娘。我去漠北,乃是奉旨出嫁。”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一块羊脂白玉,便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也知道这东西是有身份的人才能拥有的,“你们安心,我们既不用你们出生入死,以命相争,也不用你们交付银钱,说出什么秘密。”
洛夕瑶随手给贺兰临漳按个身份,“这位是贾统领,他方才所问,乃是因为看你们着实伤重,不能远行。我们这些人手,带你们几个还好,如何能将你们全部带走?”
不等他们仓皇哭泣,洛夕瑶又道:“所以你们要自救。我们由魏县青山而入,沿着石阶而下,又走过岩壁小路,想来这会儿已不在魏县境内。魏县青山属缙云山脉,纵横小半个东齐,我们的来路绝对没有办法让兵马离开,可见此处出入之地不止一个。若是你们知道,我可以让我身边的人去把出入口堵住,给你们争取些时间。”
“我虽已是漠北王妃,可我到底出身东齐,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远离故土,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不知道便罢了,见到就不可能袖手旁观。而且……无论你们是何身份,无论你们是何处的百姓,你们都有求生的权利。对于你们来说,我们来得太晚,可就像方才那叫牛胜的少年所说,便是爬,也要爬到亲人身边去。”
洛夕瑶叹息一声:“既然如此,便不要落下谁,便是有人已经不在,哪怕一件信物,一捧骨灰,也能安慰他们的家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