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薛烛幽幽的视线,郁姣站起身,泰然自若地拉出凳子坐了下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像破窗而入的贼人,倒像应邀拜访的贵客。
房间的主人毫不介意,甚至兴高采烈扫榻相迎。
他身子微微前倾,动作间,本就松垮的浴袍越发摇摇欲坠,裸露的肌肉紧绷,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在他对面,郁姣坐得端正,戴着帽子和口罩,只漏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她客气地伸手,做了个‘请讲’的动作。
“您说,找我什么事?”
一派假正经的疏离模样。
薛烛轻笑。
两人之间相隔数米,月光透过窗户洒下一地招摇的树影。
他翻身下床,赤脚踏着树影和月光,微卷的半长黑发湿哒哒地垂下,几道水痕似蛇一般蜿蜒爬过如玉的胸膛,最后没入松垮的衣袍。
“那当然是,”他轻声,“为了杀掉你啦。”
黑暗中,薛烛带着潮湿的水汽走来,像个惑人的山野精怪,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唇角带笑,居高临下地看着郁姣。
无视跃跃欲试的杀意,郁姣静定自若地仰头,“要不要玩个游戏?”
薛烛挑眉:“我凭什么答应?”
郁姣意味深长:“凭你是个喜欢找乐子的人。”
话音未落,薛烛倏忽俯身拉近距离,两人视线交汇。未关紧的窗户泄出一丝冰凉的夜风,激得郁姣寒毛直竖。
漆黑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姣,他蓦地伸手,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掠过郁姣,探向她身后的桌子,拿过一盒未开封的香烟。
“说说看,什么游戏?”
郁姣不答,双腿交叠,身体放松地后靠,倚着桌子的边沿,“今晚的血腥味很浓啊,谢家好不容易到手的、所谓的薛式秘法,其实是你派人透露的吧?”
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极为笃定。
薛烛随手拉了把椅子懒散坐到郁姣对面,听到这话当即抗议:“可别平白无故泼人脏水,指控我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你选择今夜留宿谢家。”
薛烛点烟的动作一顿。
郁姣歪了歪头:“喜欢找乐子的人怎么可能错过前排看热闹的好机会。”
打火机短促地响了一声,火光照亮薛烛鬼魅般的面容,“你的证据未免太草率了些。”
“难道不对么?”郁姣笑道:“你暗中送出秘法、屡屡挑衅谢家继承人,不就是希望谢家尽快崛起,希望谢家双子对你怀恨在心,不就是——”
“——在认真寻死吗?”
她嗓音清甜。
室内漆黑,薛烛勾唇,整个人如同被刷上了一道神秘、惑人的暗色,唯有野兽似的双瞳亮得逼人。
“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喜了。”
薛烛眯起眼,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没有抽,只是看向窗外,目光遥远。
他兀自道:“我祖父的祖父认为血脉日渐稀薄的原因是血族的开枝散叶,就像将一个瓶子里的水分给无数小瓶子,他坚信只要将这些小瓶子里的水重新汇聚,就能重现血族往日的辉煌。他的确成功了。”
“啊,但那个老东西搞错了一件事,这个方法有一个巨大的缺陷。”
薛烛转向郁姣,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眸光漠然而讥讽。
“被献祭之人的怨恨、痛苦与不甘,也会跟着血脉力量,一并转移给承受之人。”
“薛家一代又的一代的继承人就像接水的容器,爷爷倒腾给爸爸,爸爸倒腾给儿子。”
“好比一个不断注水的气球,越来越大,总有一天……嘭!”
他忽然比了个爆炸的手势,配以夸张爆破声,孩子气的恶作剧,冷不丁惊得郁姣呼吸微顿。
烟几乎燃尽,烟灰摇摇欲坠,薛烛漫不经心地弹了弹,冷眼看灰烬飘落消散。
“我真期待谢家那个老东西发现自己害得宝贝女儿变成疯子的那一刻,表情一定很精彩。”他神情愉悦。
“……”
“说这么多题外话做什么。”薛烛将烟蒂摁灭,微笑看向郁姣,“别卖关子了,你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游戏?”
郁姣看着烟头在谢家昂贵的红木桌上烫出浅痕,轻声道:“既然你要谢家强大,那我就……暗中搞垮它。”
她抬眸,“我们不如比比看,谁能达成最终目的?”
薛烛眼中闪过兴味,他起身,双手撑桌,将郁姣圈入怀中,淡淡的烟草味裹住郁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谢家的人吧?怎么会做这种对家族不利的事?”
“因为……”郁姣手抵他□□的胸膛,缓缓推开,与他平视。
掌下的肌肤冰凉,肌肉紧实,一下又一下沉闷的心跳,隐隐敲击着她的掌心。
“因为我也是个喜欢找乐子的人。”她弯唇道。
鼓动的心跳如无声的擂鼓,又如一阵阵电流,以两人相接的皮肤为导线传递。
他定定看着她,良久,牵起唇角。
“如你所愿。”
【主线任务:成功被秘密社团选为猎物,并存活一周(进度:30%)】
……
糊弄完薛烛,郁姣全身而退,做贼般通过窗户回到自己房间,换上睡衣裤,身心俱疲地趴倒在床。
今天演了太多场戏,精力严重透支。困意袭来,昏昏沉沉间,郁姣听到房门被叩响。
“小姐,按照您的惯例,准备了热牛奶。”
有这个惯例吗……?
郁姣迷迷糊糊地想。
实在累极的她放弃思考,有气无力道:“不用了。”
门外的血仆顿了顿,温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