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岑暨看过来,燕宁甚至还心情极好的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眉眼弯弯,杏眸璀璨,看得岑暨微一怔,下一秒就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在众人默默目光注视下,岑暨沉默良久,终于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微一颌首:缓声:“沈将军所言不错。
”岑暨眉眼低垂,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神色,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杯盏,声音清润浅淡听不出情绪:“燕姑娘虽然年纪轻,但不论是午作验尸,还是断案缉凶都颇为能干,先前澧县两桩命案能够顺利侦破,燕姑娘功不可没。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岑暨连声音都艰涩了起来,显然是很不习惯这样夸赞人,特别是夸赞对象还是燕宁,这对岑暨来说的确是个巨大挑战。
只是就算是被赶鸭子上架,但岑暨也不得不承认,在澧县那两桩命案中燕宁的确出力不少,于情于理都不该去否认她的功绩,岑暨只能压下心中那丝不自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阐述事实。
岑暨不过寥寥几句,听在旁人耳中却宛如惊雷炸响。
看着非但没借机拉踩,反而一反常态对她予以夸赞的岑暨,燕宁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她没听错吧,这些话都是从岑暨嘴里说出来的?燕宁面色古怪,很想冲上去搓他的面皮,看是不是贴了什么□□,毕竟岑世子可是一向对她横肩竖眼百般挑剔的,这种夸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不真实。
岑暨不经意抬眸瞥见燕宁惊愕神情,本就不怎么自在的面上突然升起一层蒸腾热意,只觉万分羞耻和害臊。
但很快,这丝羞赫就被不满所取代。
她这是什么表情?岑暨心中狐疑。
莫不是以为自己就跟那无耻小人一样会颠倒黑白无事生非借机抹黑拉踩??一想到自己在她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岑暨深感有被侮辱到,不觉气煞,就连脸色都沉了下来。
岑暨的帮腔直接就成了压倒沈云舟心中怀疑的最后一根稻草,好歹也是旧相识,沈云舟对岑暨的脾气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知道岑暨向来眼高于顶矜高自傲,特别是一张嘴那就跟淬了毒汁似的,只有尖酸刻薄奚落人的份,什么时候从他嘴里听到过夸赞人的话?沈云舟眉头紧缩,忍不住又瞥了燕宁一眼大哥与岑暨都如此说,难不成她还真深谙此道?沈云舟心下狐疑,沈景淮却没有给他再次发问质询的机会,警告似地管了他一眼,就笑着宣布话题结束:好了,先吃饭吧,若是再聊下去饭菜都该凉了。
“对对对,吃饭吃饭。
”沈夫人脸上立马又挂上了柔和笑意,一个劲地招呼燕宁:“宁儿快吃饭,还想吃什么菜告诉阿娘,阿娘给你夹,或是再叫厨子去现做也行。
眼看沈夫人又故态萌发甚至还准备叫厨子过来让她现场点菜,燕宁赶忙叫停:“不不不够了够了,这些菜就挺好的,够吃了,不用再添了。
“那你赶紧趁热吃。
”“呃呃好的好的。
”“”夜幕低垂,明月初上,等岑暨从沈国公府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半黑,等在外面的秦执看见他眼睛瞬间一亮,紧赶着就迎了上去:世子。
“嗯”见秦执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岑暨眉头一拧,凉凉:“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秦执:“…”怎么吃饱了脾气反而差了起来呢?“咳那什么…”秦执先是鬼祟地看了一眼沈国公府紧闭的大门,而后才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冲岑暨挤眉弄眼:世子,燕姑娘与沈国公府究竟是什么关系啊?本来之前秦执也跟岑暨一样,见燕宁与沈景淮举止颇为亲近,还以为两人关系不一般,可刚才大门口那一幕见了之后,秦执隐隐觉得,恐怕此关系非彼关系。
只是这猜测未免太过大胆,他有些不敢确定,只能暗戳翟向岑暨求证。
面对秦执的挤眉弄眼眼神暗示,岑暨淡管了他一眼,并没有做正面回应:“不该问的别问,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岑暨自诩不是长舌妇,自然也就懒得在背后嚼舌根,再说这都是沈国公府的家事,他虽然知道内情,但在沈国公府没有正式对外宣布之前,他又何必去大肆宣扬。
好歹也是跟了岑暨这么多年的人,不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但多少还是了解的,眼看岑暨这般回应,秦执自觉已经猜中事情真相,忍不住惊声:还真是…“闭嘴!”“嗝———”被岑暨冷眼一扫,秦执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连忙比划了一个封嘴的动作,义正言辞保证:心照不宣心照不宣,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往外瞎说的!面对秦执的再三保证,岑暨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只淡问:“陆兆什么时候回京?”陆兆与秦执同为岑暨亲信,只是之前蓟州还有点事,就叫陆兆留下处理,岑暨带着秦执先行。
听岑暨问,秦执扳着手指粗算了一下:按时间算,差不多这两天也就该到了。
“对了。
”秦执突然“啊”了一声,在岑暨嫌弃的目光中,一拍脑门懊恼道:“差点忘了,方才您在里头吃饭的时候,陛下身边的王公公来过了,说叫您吃完饭得了空进言一趟,陛下在宫里等您。
”说完,秦执还不忘感叹:陛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您,这才刚回京就急着叫您进宫,看来今儿八成又得在宫中留宿了。
”一听方才王公公来过了,岑暨眉梢微挑,却并不觉意外,只怕他前脚刚踏进篮京城,后脚舅舅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岑暨与皇帝这对甥舅关系一向亲近,既然皇帝叫他,岑暨也不迟疑,立马翻身上马就带着秦执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边岑暨趁着月色离去,那边沈国公府内却才刚揭开认亲序幕。
屋内灯火通明,桌上残羹冷炙还未收,空气中仍旧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儿,虽然饭已经吃完了,但燕宁四人却还是坐着没动。
先前因有岑暨在场,沈夫人还努力绷着并没有表露太多情绪,现在岑暨人一走,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人,沈夫人心中的激动就再也压制不住奔涌而出,连眼眶都红了一大圈。
看着神情激动的沈夫人,燕宁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再次问出那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其实我很好奇,您怎么就能确定我是您亲闺女呢?总不能就因为我跟您容貌有几分相似吧?万一就是个乌龙呢?”同样的问题燕宁之前也问过沈景准,但当时沈景准给她的答案并不能使燕宁满意。
毕竟她还是不敢相信这种接二连三的狗血事件会发生在她身上,本来穿越就已经够扯了,结果还整出孩子抱错这一出,双重bUff叠加,简直不要太离谱。
燕宁表现的很是理智平静,与一脸激动的沈夫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你就是我女儿!”见燕宁怀疑发问,沈夫人神情有些激动,急忙斩钉截铁:你是我十月怀胎从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阿娘绝不会认错,都说母女连心,血脉天性,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对上沈夫人投来的期待目光,燕宁:这描述地未免也太过抽象,她还真不知道该咋感觉,可又不好直接否认,燕宁摸了摸鼻子,沉默三秒,含糊:“嗯…”“你看,你也能感觉到,宁儿,你分明就是娘的女儿。
”见燕宁点头,沈夫人立马喜上眉梢,上前就要拉燕宁的手,细细打量她,声音不觉就又带上了丝哽咽:这些年你独自一人在外,是阿娘对不起你,你受苦了…燕宁有些接受不了这种过分煽情的氛围,见沈夫人又开始抹眼泪,燕宁慌忙找话题试图转移她注意力:那什么,当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导致…嗯…抱错呢?之前沈景准找到她的时候只简要提了一下,并没有详说,因此燕宁也不知道内情,当下就有些好奇,干脆趁此机会提了出来。
燕宁问题一出,空气有瞬间的寂静,见沈夫人三人皆面露异色,燕宁踟蹰:是我说错话了吗?”“不是…”片刻沉默后,沈夫人率先反应过来,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花,深吸了一口气:“说起来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在沈夫人略带哽咽的讲述中,燕宁很快就知道了真假千金被掉包的原因,总结下来就是八个字求而不得,因爱生恨。
在沈夫人还没有嫁给她爹,也就是沈国公沈毅之前,沈国公有一个远房表妹前来投奔,沈老夫人怜惜表妹孤苦无依,就将她养在了膝下,结果那个表妹喜欢上了沈国公。
如果说是郎有情妾有意,那表哥表妹倒也不失为一番佳话,可问题就是沈国公压根就没这心思,而且那时沈国公对沈夫人一见钟情,正奋力追妻呢,哪儿有什么心思去搭理表妹。
还是沈老夫人看出了端倪,因为知道儿子没这个心,又怕表妹执着闹出什么事端,就做主给表妹另找了一门好亲事,表妹倒也满意,高高兴兴就嫁了。
奈何世事无常,表妹嫁人不过六年,她夫婿就死了,于是表妹就又回了沈国公府,回来的时候还带着她三岁的闺女,母女俩就一直借住在沈国公府。
当时沈老夫人已经去世了,沈国公也不知道表妹当初对自己有意思,沈夫人就更不清楚了。
沈国公夫妻对这个表妹还不错,怜惜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也是处处优待,但不幸的是,表妹闺女五岁的时候因为一场风寒感染去世了,也就是恰在那时,沈夫人有了身孕…或许是因为嫉妒,也或许是因为怨恨,也不知道表妹是怎么做到的,居然买通了给沈夫人接生的稳婆,以及沈夫人身边一个亲信老仆,叫她们想办法将孩子掉包,弄个假的过来,然后把沈夫人生的孩子给弄死…好在老仆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将孩子放在了一户人家门口,等看着屋里人出来将孩子抱进去,老仆才放心离开。
也是这老仆临死前良心愧疚不安,方才把这隐瞒了十几年的真相宣之于众,至于那表妹,或许是报应不爽,早在换子的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
听完整个故事来龙去脉,燕宁木着一张脸,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怪之前问沈景准的时候他都只是含糊其辞不肯明说,也确实,毕竟是涉及到父辈情感纠葛,他身为人子多少有些不大好开口。
燕宁扶额一叹,这还真是狗血他妈给狗血开门———狗血到家了!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