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心里有一簇火，越窜越烈。
可却无从发泄释放。
他，不是来淫人妻女幼妹的！
可仔细一想，他这两天的行为，在这世上很多人眼里，确实就是明晃晃往这方向走的。
试想一下，一个年轻县太爷，不是郎中，却三番五次跑到一户穷人家去“探病”，探的还是个绝症，嘴里说着宽慰病人的话，一请他晚上留下吃饭，他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丝毫不客气……
你瞧上的不是这家人里仅剩有些稀奇水灵的幼妹是什么？总不会是人家老母吧？有点禽兽啊，不过也不是不行……
所以，你总不会真就想留下吃个晚饭吧？
吃饭不就是一张维持体面的遮布吗？布后面是世人默认的规则……
然而这还不是欧阳戎最愤怒的，真正让他此刻紧紧抿唇，鼻翼微颤，血气上脸的是……他们都视之如常了。
阿山视之如常了。
柳母视之如常了。
“什么事？”甄氏顿时来了精神，不过欧阳戎瞥到，她桌下的手攥紧起来袖子，似是有点紧张。
弱小与无知并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而穷人最不会有的就是傲慢。
谢旬有些欣慰抚须，开口：“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老夫决定让谢令姜留在龙城，陪良翰。”
“不是，我是太看得上阿青了。”
他现在想的是，怎么让阿青与柳母相信他的治疗方案，难不成直接讲……等等，没错，就是直接讲。
“哼，今日明明是‘有事’，说不定有惊喜，马上就能用上了。”
“惊喜？好吧。”欧阳戎笑了笑，也不争了，反正等会儿师父就来，现实会比他的言语更有力，这才对付长辈“关心”的正确展开。
事情交代完后，欧阳戎撑伞把阿青送回了家，路上他察觉到伞下的小丫头时不时转头端详他，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又羞怯自卑的低头了。
欧阳戎听到后一阵无语，也不知道这一波是谁碰瓷谁。但他没去否定二人的脑补，只是微笑点头，显得高深莫测。
美妇人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红包，不时昂起下巴，有些期待的张望一眼门口方向。
阿青小脸困惑，欧阳戎轻轻摇头，没再解释。
“真搞不懂你这是什么狗屁加分权重，施药救一条人命，才加二十点功德值，而仅仅给阿青披上衣服，就给我涨了五十点功德值……给小丫头穿衣服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有什么好涨的？救一条人命不是才更重要吗，结果却这么吝啬？”
谢旬歉意拱手，欧阳戎与甄氏起身回礼，众人一起落座。
随后他冒着雨，把阿青带去了那间厨房，把捣鼓出的那一套土法提纯的流程教给了她，并让秀发小和尚跟在旁边配合，每日一起粗制青霉素。最后一步，是用宣纸层析提纯青霉素，然后直接将宣纸裁剪成适合服用的小纸片，让阿青喂她兄长服下。
欧阳戎直接转身告辞。
“老爷看不上阿青？”
是夜，欧阳戎又来到了云端的功德塔。
欧阳戎嘴角带些自嘲的摇了摇头，又看了眼寂静的青铜古钟，转身离开……
不过那双一直蒙层雾霾的哀伤大眼睛，总算恢复了些希望的光彩。
“柳阿山，病好后安置好母妹，再下山找我，我在县衙等你。你死不了。”
欧阳戎以为自己听错了，迟钝了会儿，发出一个音节：“啊？”
欧阳戎直接带着阿青找到柳母，假装信誓旦旦、胜券在握的告诉她们，他有一道祖传的神方，百试百灵，可以尝试治好柳阿山的破伤风，不过要她们配合，并且时间很紧。
一向手工精巧的她也从未见过这种系法，有点像……山下蝴蝶溪畔的蝴蝶花。
欧阳戎立马从柳氏母女的眼神里，看到了那种对权威的敬畏与迷信诞生出的希望。
母女二人抹着泪将“神方”的事告诉了虚弱的阿山，欧阳戎看见黥面汉子的脸色似乎有些复杂，他走过去，只对汉子说了一句话：
柳阿山怔然。
谢旬却主动开口：“来得晚，是因为早上临时有件事，和婠婠商量了下，耽搁了一点时间。”
欧阳戎：“？”
屋里，娟秀瘦弱的女孩似是想起了什么，提着把伞小跑着去追，可弱冠县令已经消失在了稀疏漆黑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