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孤独终老(1 / 1)
婉棠眼眸微微一暗,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脸上重拾起一丝苦涩笑容,淡笑着说:“娘娘误会了,臣妾只是来看望娘娘。”
“婉嫔,你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能怎么做,该怎么做,本宫知道,你定会分得明白。”萧明姝的手指,缓缓拿起来,落在桌子旁的茶杯上。
眼睛却不看婉棠,却在说:“今年有许多新来的姐妹,本宫已向皇上提议,明日带着姐妹们到处看看。”
“也好给新人们,面见皇上的机会。”
“在本宫看来,瞰碧楼是个不错的地方。”
萧明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茶汤见底,却不见她叫人添茶。婉棠心中明白,这是送客的意思。
“今日也是呼叨唠了,皇后娘娘凤体为重,嫔妾告辞。”
走出宫殿,李萍儿已追了上来,眼中满是希冀:“主子,皇后娘娘是不是会帮我们?”
“毕竟贵妃曾经一直掌管封印,不将皇后放在眼中。如今再获盛宠,怕是皇后娘娘也会着急了。”
李萍儿压低声音,小声地说着。
婉棠愁眉不展,轻轻叹息一声:“这后宫之中,除了那几位,剩下的妃嫔不计其数。”
“要是每个人皇后都帮,她就是千手观音也忙不过来。”
婉棠站在那,视线从碧水宫,再看向中间的承乾宫,而后落在松柏宫。
这三个宫殿,仿佛是趴在那的三头猛兽,张着嘴,龇着牙,让人望而生畏。
“咳咳咳。”婉棠连连咳嗽。
李萍儿急忙替她顺气,眼中满是担忧:“这几日下来,主子的病情是越发严重了。”
“再不找太医来瞧,奴婢朕担心主子的身体。”
婉棠将一片薄荷叶含在手中,缓解咳嗽来到的疼痛。
声音苦涩:“如今许贵妃盛宠,早就让人去太医院打了招呼,不是那些太医不知道我病了,只是不愿意得罪贵妃而已。”
“那皇后呢?”李萍儿语气之中,终究是有着一丝埋怨的:“怎么着,主子也该让皇后请太医。”
“萧明姝不会要一个连存活能力都没有的废物。”婉棠强撑病体,握住李萍儿的手,一步步往回走。
【婉棠还在这儿说什么废话,还不赶紧回去。】
【家都要被偷了,那采薇已经带人去荷风御景宫了。】
【小顺子就差没和他们打起来了。】
婉棠握着李萍儿的手一紧,强拖着病体,加快脚步。
“主子,您慢些走,主子,您等等……”
荷风御景宫。
刚走到长廊,便听见里面传来杂乱的喊声。
“如今皇上大多时候都歇在松柏宫,既然这些东西都是皇上用惯的,我们理应拿走。”采薇的声音远远传来。
秋菊急忙喊着:“可这些都是我家主子置办的。”
“你家主子能有什么?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这后宫中的一切,也是皇上的。”
“大胆贱婢,你还敢和皇上争了。”
采薇气焰嚣张,扬手就要去打秋菊。
小顺子要麻溜地将东西藏起来,又要护着秋菊,场面混乱极了。
“呵呵,采薇姑姑好大的派头,本宫怎么不知,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竟也有替皇上传话的资格。”
婉棠松开李萍儿的手,昂首挺胸站在门口,怒视前方。
“主子,您看看他们,抢走了我们好些东西。”秋菊抹着眼泪。
小顺子垂着头,一脸的惭愧。
采薇瞧见婉棠,眼中嚣张气焰未有半分消减,敷衍地福了福身,斜眼一笑:“婉嫔娘娘,奴婢也是为了皇上好。”
“借用皇上的名头狐假虎威,不知道皇上听了,是否会觉得你是为他好!”婉棠皮笑肉不笑。
采薇脸色一变,眼神有了明显的慌乱。
却也很快镇定下来,语气中透着一丝讥讽:“就怕你还未开口,皇上便觉得,你又是在胡言乱语。”
“贵妃娘娘身边的丫头,果真口齿伶俐。可本宫好歹已是嫔位,却被一个大宫女语言相怼。”
“这宫规,原来到了贵妃那,竟全成了摆设。”
“也罢,今儿个我也就豁出这张脸皮,你同本宫一起去皇后那,让皇后娘娘给评评理。”
婉棠端正身姿,眼中冷光泛动。
采薇眼中有了明显变化,哼了一声:“没必要,反正留下的也是些不值钱的。”
“既然婉嫔喜欢,你就留着自己用吧!”
“我家娘娘,可不稀罕。”
她哼了一声,招呼着人要走。
婉棠瞧着采薇的背影,练练冷笑,来了一句:“采薇,来这儿抢东西的事情,你家主子怕是不知道吧?”
“毕竟王静仪的手段,可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采薇的脚步陡然僵住,转过头来,盯着婉棠:“你胡说!”
“说到底,你仗了谁的势,也仅是一个宫女。本宫还能被你欺负了不成?”
“你家主子在皇上面前装的是一副较弱可怜,心胸宽广,善解人意。你这俾子趁机敛财,来本宫这儿大肆收刮。哈哈哈,我还正愁,没机会在皇上的面前告状呢?”
“你……”采薇刚喊出一个字,瞬间顿悟。彻底慌了神,婉棠说得没错。
她妒恨这十年来婉棠如同军师一般,帮许洛妍出谋划策,助她一再受宠。
更恨一个被主子厌弃的弃子,摇身一变还能成为皇帝的宠妃。
同样都是奴婢,她还是大宫女,为什么就她不能?
这一次她的确是带着私心,想要趁火打劫,也顺势将婉棠踩在脚下。
“不……你不会这么做的。”采薇想出一个蹩脚的理由:“你是个好人。”
“哈哈哈。”婉棠笑得眼角含泪,抬手扶掉眼泪,目光越发冰冷:“好人就活该被人欺辱吗?”
“小顺子,瞧瞧宫中还有什么值钱的,都收拾收拾,给贵妃娘娘送去。”
小顺子跟着婉棠这许久,哪儿不明白其中意思。
当即躬身喊道:“喳!”
“不……不,婉嫔,你不能这样做,你是了解贵妃的性格,你不能这样害我……”
采薇慌乱地说着,眼中充斥着恐惧和厌恨。
“轰出去!”婉棠冷漠地说了句,转身进了屋子。
外面哄闹片刻,终得宁静。
李萍儿看着婉棠,小心地问:“主子,那采薇就是一条疯狗,就这么将她得罪了……”
“萍儿,我们现在害怕得罪谁吗?”
婉棠出言打断李萍儿的话。
缓缓走到窗边,冰凉的风吹在脸上,婉棠的眼神也逐渐没了温度:“我一退再退,又能如何?”
“我不害人,人却害我。”
“如今,我退够了。任何想要害我的人,终将自食其果。”
婉棠的手,忽地按在窗户上,很用力。
入夜。
李萍儿的哀嚎声划破夜空,惊飞了浅滩上的白鹭。
婉棠正跪在院子里面,手中握着笔,一笔一划抄写着女戒。
李萍儿和秋菊瞧着心疼,可婉棠始终坚持,既然是皇上罚的,他没让起来,那就要跪着写。
“主子。”
小顺子跑回院子中,语气中有着几分欢快。
“奴才送东西去的时候,皇上也在。您是没看见,贵妃气的那样。采薇被抓回去了,是许夫人亲自安排的人,对着采薇就是一顿打。”
“第一板子下去,就见了血。”
听着小顺子传回来的,采薇和秋菊脸上都带着兴奋。
“住嘴!”婉棠却开口训斥。
面色凝重:“荷风御景宫是被皇上罚的地方,不得议论他人的事情,也切莫欢声笑语。”
“小主,皇上不会来的。”秋菊脸上带着一丝不忍,看着婉棠越发红的脸:“主子,您病得很重,反正也没人看着,您又何必跪在这儿?”
“夜风吹了,怕又要加重病情。”
秋菊心中凄凉。
婉棠却纹丝不动:“皇上就是皇上,一言九鼎,他在与不在,都不得违背。”
更何况,婉棠料定了,今夜还有一场好戏。
主子都跪着了,秋菊李萍儿和小顺子,也陪着跪在了旁边。
【婉棠做得对,采薇此刻已经被打得至少半个月下不了床了。】
【许洛妍假模假样,带了东西来向你赔罪,还央求着皇上来了。】
【只是皇上等在外面,不肯进来。可是不代表看不见里面的动向。】
“妹妹,为何在这儿跪着,快起来。”许洛妍的声音传来。
她假惺惺上前搀扶婉棠。
婉棠直接避开:“皇上罚臣妾抄写女戒,臣妾不敢违背。”
“傻瓜,皇上又不在,你起来,谁又知道?”许洛妍满脸温柔,一副好姐姐模样。
这表情看得人恍惚,婉棠讥讽一笑:“只是谁知道,都没有贵妃娘娘知道可怕吧?”
许洛妍表情一滞:“罢了,我好心来看你,却凭白招惹人嫌弃。”
“今日是姐姐不好,没能看好手下的人,让你受委屈了。”
“今日,特地带着礼物来向你赔罪。”
许洛妍退后一步,东西展开。
“妹妹,你看,这可是《孤雁图》,名家手臂,孤雁高飞,像极了妹妹的风骨。”
“还有这颗珠子,可是南海进贡的珍品,可惜只有一颗,望妹妹莫要嫌弃。”
“这块寒玉更是极北之地所产,触手生凉,倒适合妹妹这样清冷的人。”
她一出手,全是贵重物品。
可这一番话说出来,哪怕是秋菊也明白了许洛妍在嘲讽婉棠只配孤独终老。
李萍儿和秋菊,两个人脸上都写着愤怒之色,不肯伸手去接。
婉棠见状,淡淡一笑:“还是贵妃娘娘财力雄厚,一出手都是大手笔。”
“萍儿,收下吧!”
李萍儿脸上正一肚子怨怼,却听婉棠淡笑着补上一句:“臣妾就先替娘娘保管,日后怕是娘娘需要。”
许洛妍哼笑一声,压低声音说:“狐媚子,如今皇上听见你的名字就烦,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没有预期中的刁难,许洛妍倒是有些失望。送了东西就走。
婉棠默默地写着字,缓缓抬起头。
长廊尽头,荷叶微微晃动。
楚云峥伫立荷畔,玄袍隐入月色。指尖掠过枯叶,露滴坠入寒潭,惊碎一池星影。
宫灯明灭,映得他眉目如刀,周身威压比夜色更沉。
此刻,明明楚云峥是看向了婉棠,却也不肯挪动一步。
倒是李德福,脚步匆匆而至,跑了过来,对婉棠打量一眼。
扬声高呼:“皇上说了,婉嫔既然抄得这么虔诚,那改日便呈上来给朕看看。”
“朕倒是要瞧瞧,婉嫔跪着写的字,是否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