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游园会（1 / 1）
礼部尚书崔夫人向王后呈上书信，邀我们赴上元节前夜的假面游园会。盛会设于其京郊别苑\"漱玉轩\"。
王后让我念信，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我的声音因为激动都有些微微颤抖：一场盛大的假面游园会，在翠微苑，五位贵眷将同守护苑囿的五位羽林郎共游。
“皇后殿下……”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不知是否有幸躬逢此盛事，”我说得很谦卑，“前去见识一番。”
“本宫觉得，你心之所念，何止是‘见识’二字？”她眼波流转，浅笑着这样对我说。
“奴婢是在想，不知能否有幸名列其中，”我承认，“这游园盛景想来极是令人神往。”
“准了，”皇后说，“信中他向本宫讨要几位闺秀？”
“五位。”我低眉顺眼，轻声应道。
眼角余光瞥见云英端坐于她的绣墩之上，双眸轻阖，指尖将一方罗帕捻了又捻。
我知道她心中所想。我能在脑海里听见她的声音，就像是她真的在大叫道：“选我！选我！选我！”
此法果然奏效。
“安氏淑媛，”皇后略作沉吟，温言道，“大长公主，德阳郡夫人，贵女简氏，还有你，云英。”
云英与我目光倏然交汇，旋即分开。
此番入选的五人，身份殊异，聚在一处倒也是桩奇事：圣上的皇姑母，御妹大长公主殿下，身负巨资妆奁的贵女简氏——她本应是我等长嫂，只待其父与我父议定聘礼之数。余下的，便是我与云英二人。
“敢问殿下，我等是否需着青绿之色？”云英恭谨垂询道。
皇后对她莞尔一笑。
“正是，”她颔首道，“安氏，你可修书一封，致意礼部尚书崔夫人，言明本宫欣然赴会。另着其遣典仪官前来，以便我等遴选衣饰，预备游园仪程。”
“此事交由奴婢执笔便是，”云英霍然起身，行至书案前——案上笔墨纸砚早已备妥，“若由安氏书写，那字迹如春蚓秋蛇，恐令堂官误以为此乃推辞之意呢。”
皇后展颜一笑。
“也罢，才女，”她温和地说，“就由你执笔吧。用你擅长的簪花小楷，抑或欲以馆阁体相示？”
云英神色自若，眸光澄定。
“但凭殿下示下，”她从容应道，“此二体奴婢皆可运笔如飞。”
“那便告知堂官，我等翘首以盼，共赴翠微苑之会，与羽林郎同游。”皇后语意悠悠，“可惜啊……你不通那西域梵音。”
典仪官到来，意味着无声的较量已然开场。此刻，巧笑倩兮与温言软语，将定夺我等在此游园会中所扮之品格雅意。
最终，皇后亲自裁断，金口玉言，再无转圜余地。
皇后命我扮作“淑德”，大长公主殿下得“芳仪”之号，贵女简氏领“持恒”之意。
云英附耳低语：“倒也贴切，她向来是锲而不舍的。”
云英则被定为“贞毅”。
我亦悄声回应：“瞧，这便是殿下眼中你的风骨了。”
云英面上，那抹优雅的浅笑依旧，唇角弧度丝毫未改。
游园之时，我等会遭逢一群“异域舞姬”突袭——实则为宫中乐坊司的女伶所扮，之后便由圣上并其近臣“拔剑相救”。
我等被告知，圣上将微服隐于营救者之中。故而得蒙严谕：切莫点破那昭然若揭的“天机”——
殿中身量最高者，头戴赤金面具，鬓边垂下几缕明晃晃的金丝绦。
末了，这场游园盛会竟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欢宴，其意趣之浓，远逾妾身所想。
安国舅朝我掷来芍药花瓣，我便回敬以浸透花露的锦帕。
乐坊司那些垂髫童子，玩闹得兴起，竟去“袭扰”羽林郎，反被郎官们捉了脚踝，倒提起来悬空飞旋。童子们虽被转得星眸迷离，犹自咯咯憨笑不止。
及至我等步出殿阁，与那“来历不明”的羽林郎共舞之时，人丛中身量最高的那位——圣上所扮的郎君——执起我的手，引我入舞。
此刻的我，方才与安国舅嬉闹罢，犹自娇喘微微，云鬓间的步摇金簪上沾着零落芳蕊，华服锦褶里还藏着几枚遗落的蜜渍金橘。
心神恍惚间，我竟粲然一笑，将手交付于他掌心。
广袖轻舒，履尖相触，我与他翩然共舞，仿佛他只是个寻常郎君，而我，亦不过是元宵灯会上与情郎相携踏歌的邻家碧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