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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这片土地的法则(1 / 2)


汽车又一次在土黄荒芜土地之间的那条狭窄马路上行驶,只不过比起来时,引擎盖和保险杠塌了一大块,车门上的漆也被刮画了一片。

车里安静极了,只有运作不太好的车载空调发出呼呼的声音。两人都默不作声,气氛沉闷而尴尬,就像昨天那个暴雨滂沱的夜晚一样。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又是夏洛蒂率先开腔。

“我在想他们的车上没上车险,如果没有的话是不是直接把车买下来更合算。”

“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夏洛蒂冷哼一声,“现在和平攻势失败了,你回去以后要怎么给阿普交代?”

“……我也不知道。”伊凡的声音沙哑了不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夏洛蒂叹了口气。

“唉……”

“先吃饭吧。”

伊凡手里的方向盘一扭,差点又撞到路边的大广告牌上。上面的黑人工人们带着精气神十足的笑容,身后是低矮丘陵中正在铺设的铁路。夏洛蒂感觉这广告看起来像是火腿肠包装袋上翘大拇指的猪。

“你他妈注意点啊!”夏洛蒂强压住了再打一拳的欲望。

“上帝啊,我他妈把你扔下去得了,这时候了你他妈还在想着吃饭?”

“哦,你的意思是,虽然我们目前对现在的情况也无能为力,但为了维护这个严肃的气氛,我们应该饿着肚子板着脸回去,是不是还应该他妈的穿一身板正的西装再扣个墨镜啊?”夏洛蒂脸色阴沉地吐槽,她晃着脑袋,眼珠子咕噜噜地转。

“你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伊凡破天荒地没犟嘴,而且还若有所思。

“你需要的是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夏洛蒂装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拍了拍伊凡的肩膀,“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了……谢谢你。”伊凡低声沉吟。

“都寄X哥们,咱俩谁跟谁啊。”夏洛蒂带着不解,摆出一副沧桑的样子笑了笑,她心说下个馆子搓一顿怎么还整得磨磨唧唧的?

一小时后——

夏洛蒂站在棕榈树掩映的小路前,两旁是维修良好的铁锁栅栏。她面前是一座被岁月萧索抹成象牙色的恢宏建筑。拱顶的环廊、成排的廊柱,对称的圆顶装饰尽显埃塞俄比亚历史的辉煌。

与灰暗的博物馆相较,这里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多,不知道是不是有虔诚的信仰加护——埃塞俄比亚全国45%的人都是正教徒,也就是伊凡的同袍,教堂对外地人收费,但对本地人免费,她看到不少裹着花花绿绿的头巾,匆匆走过的信徒。

教堂周围有不少类似的人,稀稀落落地坐在石阶上、围栏边。正虔诚地在祈祷着,脸上大多带着泪痕和皱纹,这一幕像是上世纪60年代的黑白苦情片。夏洛蒂不知道他们被什么天大的事情所困,走投无助到坐在这里祈求上帝,哪怕在外人看来,他们的样子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真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宏伟的教堂……”夏洛蒂仰着头感叹着。

“在贫穷落后的地方,最精致高大的建筑物往往就是宗教场所。”伊凡耸耸肩,“有人说这代表着苦难不会磨去一个人的虔诚信仰,但也有人说愚蠢的属神之人亲手供养着自己的苦难……我无法评价这两种说法哪边更有道理,但我现在确实庆幸这里还有一座美丽的教堂。”

“等等,这就是你……放松的方式?”回过神来的夏洛蒂咋舌,她对烧香拜神实在是没有兴趣。

可她似乎已经失去了脚底抹油的机会,伊凡微微颌首,对着楼顶被风雨冲刷发灰的十字架在胸口画着十字,又用弯曲的指节抵了一下眉间,然后跟着穿行的人流走向那扇天使护卫的黄铜色拱门。

夏洛蒂无奈地跟上他的背影。

绿黄红三色的埃塞俄比亚国旗在裹满了夏日温度的风里微微飘扬。

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一对新人刚刚在教堂举行完婚礼,身穿白衣白裤的四个伴郎与身穿白色裙袍的四个伴娘簇拥着新郎新娘,一对新人身着大红锦缎长袍,衣襟上锦绣金色镶边,头戴金边高冠,冠顶都有十字架装饰。

教堂的前广场上一群青年男女正在载歌载舞,女孩都着白色裙装,男孩子都穿艳蓝色长袍,敲着手鼓唱着歌,投入而且充满快乐,不知他们是在庆贺新婚还是在娱神。

“那两个人……穿的像国王和王后一样啊。”夏洛蒂情不自禁地感叹。

她擦着一个又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的肩膀,穿过两侧都是彩绘玻璃墙聋的走廊。上面画着一幅幅基督教典故画,除了耶稣受难和亚当夏娃,夏洛蒂一个都不认识。昏暗的灯光从目光尽头的玻璃窗投下来,勉强打亮了同样昏暗的教堂,古雅的熏香在有限的空间里像透明的群蛇一样四下游动,弄得夏洛蒂在这圣洁而虚幻的环境中晕头转向。

永不熄灭的萤石吊灯在他们身后晦暗而无声的燃烧,一层又一层的蜡烛包裹着它,像是一颗被点燃的蜂巢。无数道光线放射出来,照亮了天穹之上那幅古老庄严的七彩马赛克嵌画,也照亮了上面那个被众人环绕的红袍男子的脸,眉头眼窝之间只流泻出浓得化不开的悲戚和哀伤。

伊凡在精致的木刻大十字架前站定,一条铁栅栏拦在他面前。旁边站着一个带着毛毡小帽的牧师,手里也握着一个形制相仿的小木刻十字架。他对着伊凡点点头,递给这个年轻的外国朝圣者一根已经点燃了的、细细的白蜡烛。

伊凡接过去,闭上了眼睛。那个牧师在令人迷倦的一声声铃动中念念有词。

“他在说什么……?”夏洛蒂站在他身后,她不知道自己该朝哪里看,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胳膊该放在哪里。在这一片错落有致的晦暗中,夏洛蒂感到深深的无所适从。

“他在替我祈祷。”伊凡洗去了平时的轻燥,脸上染上了一层白银一样的庄重,像是他身后的那副圣母抱子的圣像画一样。

“天主,你是一切光明的泉源,你曾显现给西默盎和亚纳,恳求祢借着蜡烛让我蒙受耶稣基督的光照,踏上圣德的坦途,进入永存不灭的光明。”

伊凡一字一顿地翻译给她,夏洛蒂看不清他的表情——光穿过穹顶的千万片玻璃里透下来,给这位圣咏诗人的脸套上一层密匝的罩网面纱。

“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信上帝。”伊凡轻声说,“至少不是完全信。”

“这玩意还能信一部分的?”夏洛蒂脱口而出以后,突然觉得那天哈托尔安慰她的手法或许也不算太差。

“我并不真的相信有一个全知全能无所不包的上帝存在,不然祂不就是在看着世间的种种苦难,而坐视不理吗?”

“确实有点不负责任了。”夏洛蒂敷衍。

“我忘了从何时起信仰祂,但我很清晰地记得,在我小时候的一个冬天,那年我大概是四五年级左右。当时学校玩男女划线对抗的阵地打雪仗,然后我作为男孩一边的指挥官,却因为我身边那个担任近卫的文静男孩有意放水而输掉了比赛。”伊凡饶有兴趣地说着,“那天晚上,我带着满脸的雪水回到家,满心满眼都是被背叛的痛苦,在心里把自己比作亚瑟王和恺撒。”

“啊,挺有你的风格的。”

“但每个人都不把我当回事,小伙伴没人听我抱怨,家里人摆摆手当成小孩子发脾气,连家里养的蛇都烦我絮絮叨叨个不停,盘成一团开始睡觉。”

“你他妈那么早就养蛇了?”

“于是啊。”伊凡把烧了半截的蜡烛递回给牧师,一屁股坐到后身后的木排椅上,“我就学着教堂里那个永远乐呵呵的缅神父说得那样,闭上眼睛,对着那个只存在于教堂和他人嘴里的上帝祷告。但奇怪的是,我没看见过祂的脸,祂也从来没像教堂里的修女说得一样,回应我甚至在梦中接见我。”

“真回应你了才奇怪吧!”

“但我真的感觉好多了,我在上帝面前狠狠地骂了那小子的不仁不义一顿,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从那以后,我向祂祈祷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也就在莫名其妙中一步步成了真正的信徒了。”

“或许你需要的只是个树洞呢?”夏洛蒂带着关切说,在她眼里,现在的伊凡像个缺爱的文艺少年。

“或许吧。”伊凡撇了撇嘴,“但很不幸那时候的我并没有可以倾诉的人,而比起对一块石头、一个树墩子或者一条河自言自语,还是对一个有众多追随者的、活在壁画和文字里的拯救者更好一些。毕竟,前者在别人看来是是疯子、孤儿和抑郁症,后者是有信仰的正派人。”

“啊你的嘲讽特质真是刻在骨子里了。”夏洛蒂混不吝地说。

“宗教因恐惧和苦难而兴旺。”伊凡说,“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像我那时候一样,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也就是为什么,越落后的国家往往宗教势力也就越强。”

夏洛蒂听不下去了,她站起身来:“嗯……或许你说得是对的,信徒同学,但是现在我们到哪去吃饭?”

“上帝啊……”伊凡终于绷不住了,正方欲发作,却被夏洛蒂揉了揉脑袋,弄得伊凡满头靠发胶才勉强规整一些的头发像狮子狗一样炸开。

“比起坐在这里把我傻了吧唧地晾在一边呢,我想,或许更好的选择是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填饱肚子,顺便呢,你还可以把你满腔的忧伤和不满都跟我说说。”

伊凡被气笑了:“跟你说?你能帮到我什么?”

夏洛蒂吐了吐舌头:“那你在这里捧着根蜡烛cos卖火柴的小女孩,上帝就会被你感动出现听你说小话喽?”她对着伊凡做了个鬼脸,“还是说,因为窗户上的那人的脸是一层玻璃,而我的脸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你还真是有够二次元。”

“你他妈可真是……”伊凡无可奈何地笑了,他伸手去掐面前那女孩的脸,然后被对方一把打下来。

“你有病啊,干什么?”夏洛蒂皱着眉头厉声斥责。

“不是你说你的脸看得见摸得着吗?”伊凡呲着满口的鲨鱼牙,又开始和夏洛蒂抬杠。

“好啦好啦先吃饭吧,我都饿的不行了。”

“你刚才不是说门口的新郎新娘像国王和王后一样吗?”伊凡想起来了什么。

“是啊,咋了。”

伊凡伸手指向她身边,“你就不好奇这两个大石墩子是什么?”

夏洛蒂扭头看去:“这是什么,教堂宝箱吗?”那对东西的上方有一幅巨大壁画,描绘着一个她看不懂的情景。

伊凡笑得合不拢嘴了,他清清嗓子:“……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所罗门王和示巴女王225代继承者”“犹太族的雄狮”“上帝的特使”,海尔·塞拉西一世皇帝及其皇后的灵柩。”

夏洛蒂一愣:“你说谁?”

“埃塞俄比亚的皇帝和皇后。”

“也就是伊莉莎的……舅姥爷。”伊凡补充。

“你不说那个皇帝是被推翻了吗?怎么还被安葬在这么华丽的大教堂里?”夏洛蒂心说这不是英国那种君主制国家才有的配置吗?

“因为他对埃塞俄比亚影响深远,他搞的各项改革大大推动了埃塞俄比亚国家的现代化进程,而且在意大利入侵期间坚持领导全民族抗战。被认为是埃塞俄比亚现代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伊凡背课文似的说。

“这么牛X怎么被推翻的?”

“他本质上仍是个顽固的保守派,致力于坚持几世纪来早巳变得陈旧腐朽的准则的独裁统治。而当全国大饥荒时,却被人拍到他用大块的生肉喂宠物狮子。”

“那被推翻还真是活该!”

伊凡顿了一下,但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然后他们找了一家非洲菜馆随便吃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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