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也许连此刻深陷在泥潭梦中的王默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前半生竟会死以这般狗血的情节,真如婴梨那般说的,你舒舒服服的躺了六年,背后是有多少鲜血在为你铺路。
总以为一路上孤身难行,却不曾想还有多少人伴随相护。
这世道啊!
少年这些年拼命,起初出仕是为了保家人平安,当要属无奈;到了后来,为了一句还都长安,搅的天下不得安生,这百般心计谋算,也算是对的起长安公主了。
可偏偏以为对身旁人没有亏欠,却是不知不觉之中,负了最重要的女子。
自己是如何受伤出虚境,是如何怀中抱着萌萌被人一刀刀的刺穿,姜家是如何置于死地,这一切的一切,王默都记起来了。
小妖女,我记起你了。
青丘之中,未曾好好见面,也未有好好道别,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你一定要保护好萌萌,若是敢让她受半点委屈,我便是要你知道,我这千年岁数,青丘涂山,是如何的恐怖。”
“王默,以后莫要来看我了,虚境的风,刮到了青丘。”
“一定还会再见面,等你八抬大轿,送我入洞房。”
……
一切的一切,直至瞧见自己已是断气之后,婴婷在旁手中施法,王默终于知道,为什么婴梨说,他的命,是舍了女子大半修为,是舍了多少狐妖一族的鲜血。
这六年,王默躺着痛快,却是忘记还有人护着他,护着整整六年,是六年啊!
这六年守着不知能不能生,会不会死的一个人啊!
七星灯,是青丘之物。
以身祭天,也是青丘之物。
也就是说,那一日,若是王默不动用七星灯,不以‘以身祭天’来做钥匙,后世的王默,便永远是王默。
若无那一日,是不是要这个女子空守一具尸体数十年、数百年啊!
他也记起来了,一件近乎不可能跟他有关系的事情。
当年鲜卑来侵中原,凉州关一战。
记忆之中姜寄烟抚着少年的头,一脸骄傲的道:“你爹爹是天地底下最厉害的人,鲜卑来兵入侵中原,数十万大军无法抵挡,死你爹爹和董仲颖叔叔二人,率领白袍行和羽林军,区区不过是六千人,皆是术士,挡下了汉室闻风丧胆的鲜卑大军。”
“羽林军五千术士尽数死于凉州关,白袍行一千男儿魂归他乡,你爹爹受伤二十六处;待到默儿长大以后,定要比爹爹还要厉害。”
孩童扬起拳头,道:“我会给爹爹报仇的。”
一时多少伤心事,千般万般入梦中。
董仲颖,董仲颖。
这天下还是那个姓董,字仲颖的人啊!
王默现在算是明白了,现在算是都明白了。
好啊!
好啊!
天下人都欠王家一份恩情,天下人都欠王默一个交代。
轩辕龙鸣声奏起,碎星颤颤飞出,便是在刹那之间,围绕着少年的身体躺下。
沈清歌面色苍白,本来红润的嘴唇,此刻没有丝毫血色,依偎在少年的胸口,已是昏昏沉沉睡下,一头漆黑的长发散开在自家公子的身上
手腕的伤已经结痂,只是依旧会有多少血迹染在少年的衣服上,一时之间,这画面饶是也有几分好看。
而那易流儿喝江望水却是依旧在弹奏着曲子,温润揉合,万般风情皆都难比。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外面已有淡淡的亮光透了进来,躺在床上的少年眼皮子微微颤了颤,便是猛然猛然睁开瞪大,泪如洗面,呢喃的喊了一句:“小妖女。”
剑鸣之中敖璇而起,一股剑气从轩辕之中发出,如似贯穿长虹,那弹奏的两人皆都手中一颤,琴弦发出刺耳的声线。
周家之中要说修为逆天,资质超群的着实不少,但能如王默这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此刻脸上也是忍不住生出了诧异的表情,不约而同的暗暗道:“此子,妖孽之姿!”
本以为是顶多到八品中期便已是瓶颈,可任是如何都想不到,他竟凭借着两份修为的叠加,直接冲到了八品巅峰。
要知道,王默失处在游离昏沉,神识不清的状态下,是任由着灵力自己去冲破,少了肉体的引导,想要做到突破其实还是十分困难的。
如今王默能突破到八品巅峰,说明了他的潜意识和肉体,都处在极致的状态下,很难想象,都伤的这么重了,竟然丹田会将身体调剂到如此状态。
碎星依旧安静的躺在少年的身边,而轩辕则是浮空与王默身前,淡淡的龙鸣声,颤抖的剑身,似是在问少年可有事。
王默那略带杀意,却又显得茫然的眸子,此刻随着口中吐出重气,渐渐转为悲凉,伸手想要去摸,谁料轩辕竟是领会到了少年的意思,剑身主动靠了上去。
“你一直记着我,对不对?”
少年话语温柔,而木剑则是在掌心之中蹭了蹭,如同是撒娇一般。
“那一年涂山之下,谢谢你。”
王默又是出了一语,便是翻手握住了轩辕的剑柄,一时之间龙鸣之声刺耳无比,剑气无有催动便是自发,金光闪烁在木剑之上,宛若就是那一年。
易流儿看不见,但是听得见,江望水听不见,但是看得见。
二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从王默手中散发出来的气势,犹如是帝王降世,俯瞰天地一般,让人心中一股畏惧弥漫。
“不能让青丘的那只狐狸知晓,我需尽快将事情记下,你且先到一旁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