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方夏低头不禁轻笑出声。
“怎么?最近都学会感悟人生了吗,咱们的陆大队长。”
*
梦境中心心念念的女人握紧了一把刀,锋利的刀尖抵住细嫩皮肤,留下红红的印记。
痴痴看着手腕上一道道青筋,女人困惑地偏了偏头,丧失所有痛感。
一双素净纤细的手,指甲红润没有过多修饰。
掌心许多茧子。
锋利的刀尖刺破了表层,很快便溢出一点点血珠,空气中弥漫着清爽的风香,与淡淡栀子花的沁馨。女人抓紧了刀柄仍在用力。
慢慢就是一道可怖的口子。
刀尖沾了鲜红,一滴一滴渗入木板缝隙。
女人忽然油然而生一股久违的快乐,迫不及待咧开的嘴角,眯起弯成钩月的眼睛,松弛的肌肉。
犹如生机鼎盛的花朵,属于她最娇艳、明媚的时刻。她明明那么快乐,轻飘飘踩上了一束光中央的舞台;快乐地高举手,陶醉幻象之中,看见由衷为她鼓掌、喝彩的观众们。
却扭曲了四肢。
一边拼命想捞回刀远远丢弃,一边狰狞着血红的眼球,厉声鞭挞内心,“解脱难道不好吗!”
随身体挣扎的手腕淌出似乎流不尽的血液,渐渐污染了身上的白裙。
充斥眼眶的泪水恰好盈盈一捧,清醒地追逐天上的繁星隐没。
舞台的光熄灭了,梦该醒了。
女人麻木得像一具丧失灵魂的干尸,重重地扔远小刀,用生命的残火,缓缓擦干净了木板,关闭好窗门,安静地撕下日记本里一页纸,密密麻麻的字记录了她过去鲜衣怒马的少女时代。
可是,姚欣从不理解。
林兰巧不想明白。
叶挽有心无力。
她恬静地抱紧四肢,血液的流失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
她抱着自己取暖,一如初生时懵懂的模样。
这一次,她好像真的看到了期盼已久的光团破裂,那普照的光芒,多么温暖。
……
她始终陌生,才允许诸多浪漫想象。
他们都是爱我的人,却也是捅了我一刀的人。
……
……
“可去你的吧!”陆诚飞出一只腿作势要踢方夏,被他灵活一闪躲过,两人对视一眼,氛围瞬间轻松不少。
骄阳稳稳霸占一方天空,到处散射的热度如同没把人类烤熟就不可能罢休似的。
不知哪一处高楼的玻璃外墙,反照了太阳金灿灿的光辉,赶巧晃着陆诚的眼。
警局楼下的树叶间,蝉不眠不休地狂叫,就要喊废了声带。
“如果他真用心观察,就会发现孟如伊自杀前几天,所有社交软件上属于她的账号都注销了。如果有谁能发现这个异样,兴许就可以救下她。”
静默中,不知谁开口说出这话。
陆诚依旧叼着烟,怅然地远眺景色,炎热的下午,滚烫的大街上根本没几个行人身影,倒是偶尔车辆滚动四驱轮盘驶过。
方夏背靠天台栏杆,低垂头盯着自己被弄脏的白鞋,犹豫了许久,“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孟如伊打电话,其实是在向那些她以为会了解她的人求救?”
“因为抑郁症导致,愈演愈烈的轻生念头,而她不想死。”
只是,大家都没有发现;发现的也选择忽略。
“行了,说那么多,案子终归是告终。”陆诚拿下烟,随意地丢入一旁的垃圾桶内,“走啦,方警官,结案去。”
说完等方夏反应,一起搭肩搭背的离开,言语中已经开始讨论今晚聚餐的饭馆。
走进大厅,便听见胡舒阳呵止不依不饶母亲的声音。
表情还没从悲痛中全部脱离,就烦闷糟心地一边拽着孙沁斐,一边连声对周围的警员抱歉。
“够了!妈。”
“如伊已经去世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孙沁斐听闻瞬间跟要啄人的公鸡一样暴起,“什么意思?她要自杀不想活,你意思还得赖我不成?”
一口气差点梗住的多数警员避之不及。
陆诚啧着嘴,对方夏道:“这样的家庭环境,哎——真也够难为人的。”
刚没看多久热闹,何旭端台电脑直愣愣地冲出来,在前边叫唤陆诚名字。稍稍遮掩了会,就看见胡舒阳在三十米外发觉了他。
遥相致意,似乎做着口型:多谢。
正想回应时,何旭跑到跟前,戳戳他肋骨,“陆队,叶挽有话要对你说。”
再抬头时,胡舒阳已经强行拉他母亲离去,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释怀地笑了笑,看准屏幕内叶挽的双目。她比之前两颊丰满不少,粉嫩嫩的,气色也改善很多。
叶挽柔柔的面带微笑,轻声说:“陆警官,谢谢你。”
“我想清楚了,从这出去后我要打离婚官司,让那个人渣彻底身败名裂!”小小激动。
“好。”陆诚同样笑着欣慰。
*
送走状态不佳的姚欣,孟如伊案走向尾声。交给梁勇的档案很快便批好复传,方夏自告奋勇,包揽走资料移送档案室的任务。
大热天的,谁不爱空调房。
大家巴不得有人愿意跑一趟,佯装推脱几句就随他去了。
方夏心知肚明,乐呵呵地走出办公室,只两步便变换神情。严肃,又暗藏心事。
他要去档案室调阅当年陈萱宁父母遇害一案的资料,出于对陈萱宁家秘的保护,他尽职尽责地没有透露半分。
调阅时用的理由也只说是自己感兴趣。
男,陈固安,腹部三刀,发间四刀,致死伤位于脖子。
女,毛珍,双手手臂一共五刀,两腿八刀,致死伤正中心脏。
方夏看得红了眼,死死攥紧的手掌心,无法想象当时年幼的陈萱宁是如何面对家破人亡的。
每每思及便会情不自禁的心疼不已。
按下情绪,继续阅读。
罪犯另有特殊变态心理,用被害人的血液涂满被害人家中白墙,其中明显可辨的语句有:世间的恶啊,隐没在不设防的善里。
读到这,方夏的心突然咯噔一下,这些描述,好生熟悉!
因居住小区人员流动繁杂,且报案时间距离案发时间较迟,周边没有明确监控记录下面容、身形等,加之案发现场无法提取清晰指纹。
种种困难之下,导致最后无法锁定具体嫌疑人,还是积滞成为悬案。
他不免失落,这份档案有价值的部分并不多。
理一理十几年前快氧化的纸张,正准备放入文件夹中,忽然不知哪个夹层间飘落一张轻飘飘的发黄的小纸。
方夏心虚地捡起它,左右前后张望,档案室管理的小李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打盹。
松口气,安心查看起来。
字迹潦潦草草,像某个人的随手笔记。
第一面文字:
调查时我曾有几个怀疑对象,但均无法与案发现场提取的残缺指纹匹配,无法证明其在案发时间段是否出现,不得已将之列为悬案。
可此案手段之残忍,影响之恶劣,不破此案我毕生难安。
我老了,若有人翻阅此档案,有缘看见老头子的留言,拜托千万要抓住那十恶不赦的罪犯!
我将当时怀疑的人名罗列如下:
(思来想去,总觉这些人中存在真凶)
……
名单附在后头,方夏正打算查看,警局的下班铃声却不偏不倚地响起。
小李惊醒伸着懒腰,招呼方夏加快速度。
应了几句,他见四下无人,心一横,干脆揉了那纸塞进口袋,拿着整好的文件夹走出。
“哈哈,那麻烦兄弟,东西就放这啦?”
小李招他赶紧走,“小事情,很快就能结束。”
方夏笑得一脸老实真诚,一拐弯就收敛起所有神色。
摸着口袋里的凸起,左眼皮直跳。
颦蹙的眉毛,掩盖不住的紧张和警惕,躲在不远处光的阴影里,高度戒备地等待、观察。
等小李哼着歌换好便服举止寻常地走离档案室后,才微微放松。
陡然松弛的状态,脸还僵硬着。
他疲惫地低头叩上一面墙,大脑控制不住地回想刚才的内容。
“怎么?在这面壁啊?”
一个没留意,陆诚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头与墙之间形成的黑暗空隙中,方夏调了调自己的表情。
“嘿,胡扯什么,找我有事情吗?”
陆诚探究地皱皱眉说:“还找你有事情吗?你小子是不是忘了要一块聚餐呐!”
呃……
好尴尬啊。
在线求助友友们遇到上述情况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