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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09)(1 / 2)


春日负暄,我坐在园中靠椅上,品茗阅报,有百花相伴,暂且贪享人间瞬息繁华。美中不足的是,抬望眼,总看见园中西隅,剩下的那两棵意大利柏树中间,露出一块楞楞的空白来,缺口当中,映着湛湛青空、悠悠白云,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

——《树犹如此》

*

我从来不以为自己会输。

可等那些背叛,赤裸裸地摆上我面前餐桌时,我难捱的刀叉迟迟无法从容落下,才好像有了一丝真切的体会。

也是啊……这场如水月般的梦境合该结束了。

……

“哥!你帮帮我。”

狼狈的谢澄亭屈跪在冰凉凉的地板上,掌心合拢,毫无形象。

苦苦哀求的额头蹭了满怀尘埃。

“呦,怎么能让咱们的大律师待在这呢?嗤嗤嗤嗤嗤……”忽然一声女音娇羞地掩嘴轻笑。

光影朦朦胧胧,一道曼妙,水蛇腰的女人缓缓靠近,烟杆勾起谢澄亭的下巴,挑逗审视的眼神,眯着像在看一盘精致可口的菜肴。如同花苞似的舌头舔过皎白的齿冠和赤红的唇珠。

谢澄亭厌弃的往旁侧一让,离开打量视野。

女人又轻笑出声,“呦,原来下跪求人的大律师还会这么有傲气啊。”

“幺儿,你先进去。”

“好。”女人毕恭毕敬地微微颔首,收了妖娆妩媚的走路方式,很快便隐入一道门内。

谢澄亭跪着朝前方几步,裤料摩擦着粗糙的地板,“哥。”

虔诚乞求怜悯的模样,发丝凝固成银针一根一根插入发麻的头皮,右边的病服溅了半身满满当当的泥泞。他也很轻蔑此时的自己。

卑微到尘埃里,抛却所有自豪、自重,只愿求取余生苟且。风光几两,恍如昨夜。

他现在,不过一条丧家之犬罢了。但比起活下去,尊严,又算什么?

“哥,你帮帮我。”重燃希冀渴念的眸光,一握闪烁的幽暗萤火,星星点点,或许高涨燎原之势。

寡言的男人张口是一副嘶哑嘲哳的嗓声,“澄亭,不是哥不帮你,是组织已经决定放弃你了,明白吗?谁都不敢违背他的意图,你说对吧?”

谢澄亭:“……”

……凭什么?凭什么?!

“我可是组织第一批成员啊,为什么大家都要听他的?凭什么?凭什么,放弃我……”

喃喃自语。

固步自封喋喋不休。

什么都没了,什么希望都没了,可能你能感受到我的痛苦,但那也不过一分一毫的绝望,翻涌的苦水差点就要吞噬、淹没过我肢体。

呵。

谢澄亭慢慢起身,久跪的膝盖还有些僵硬,腿脚直发麻。他冰冷地看着对面。

呵。

忠心的走狗。

粉碎了一地的骄傲,他只是在黑暗里勉强支撑住了堪堪拼凑的脊梁。

“呵呵呵呵……你们不觉得你们也会有这一天的吗?哈哈哈哈哈哈……”谢澄亭狂笑着而去。

潦草的笑声中尽带轻松。

“清醒的疯子。”原地门后,一把折扇遮唇的女人客观点评。

“这样就不怕把他推向警察那方吗?毕竟,他确实能算得上元老级人物了。”她不解。

像两个磨损的打火石,还要艰难地互相摩擦生火,男人再次道:“幺儿,你想想。”

“谢澄亭还会有什么后招呢?”

阴影下男人诡异的笑容,矮小佝偻的身材,却有一束格外深邃的打量,两捋胡须像吹毛求疵的地主,奸诈精明。

……

——放弃我!

……

一把手握紧用力向下插入使劲。

……

……竟然敢放弃我!

……

又猛地使劲往上拔出,强大的推力让他克制不住地向后踉跄几步。

……

——那就来鱼死网破吧,我最最亲爱的老大啊。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嘴角存留了无限快活笑意,一双眼底却是清明的镇静和冷漠,谢澄亭满手干裂的黄土。

情不自禁的痴狂兴奋。呆呆俯视着纷杂渣滓旁边,下陷土坑的中央,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面。

……

——我想你们一定会喜欢我的礼物呢。

……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

谢澄亭满含苦涩,寂寞寂静的树林,泪湿满襟,脑海忽然浮现出一幕画面——

鬼灵精怪的女孩雨幕中硬塞给自卑的男孩一把伞。

伞柄掌心的温暖生生安慰了男孩破碎的心脏,她热烈奔跑而过的背影,那抹鲜艳又明亮的校服蓝色,幻化成他毕生经营,汲汲所求。

那夜的雨,其实没有那么大,男孩却第一次委屈地失声痛哭。

……

——可这抹救赎的光,被我亲手掐灭了。

……

“许钰,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承认你是许钰。遇见我,是你的劫,也是我的。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谢澄亭崩溃抱头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你想杀我呢!”彻底崩溃痛哭,释放积攒的委屈,拧巴着可怜的短发。

胸腔里堵塞住呼吸的爱意,混合惋惜和莫大纠结,从头到脚浸没每寸。

夏日透心冰凉,烈焰蓬勃撩拨琴弦。

雨后干爽,剪指甲的鼓点频奏,玻璃窗里的家庭伦理闹剧,孩童仍然顽劣难训。

我的爱,

你的真心,

大不了成一抔黄土,向青天敬意洒去。

*

中三国道一前一后两辆云霄飞车,紧紧撕咬。

一边幽深宁静的原始丛林,另一边云端耸立万丈高崖,蜿蜒曲折的山腰国道若蛇般盘桓,气温一度度下降。

如雾如霾迷胧间,两岸野兽的吼叫和狂欢,油表“嘀嘀嗒嗒”的警示红灯。

谢澄亭由衷地啐了口痰,咒骂一句,恼火地拍了拍包皮的方向盘,发出一串刺耳的鸣笛声音。

“什么破车!居然没油了。”这是他在路边砸穿车窗,爬进去抢的车。

颠簸不平的路面上上下下跟着震了震,副驾驶位上安安静静躺着那个布满铁锈的盒子。

“叮当”一阵轰鸣,谢澄亭猛踩着油门的脚忽然一点又一点地松开了,慢慢挪动,空出一些些缝隙。后视镜里紧追不舍的警车逐渐放大放大,靠近又靠近。

他收敛的面孔突然绽放出幸福洋溢的笑容。

车内上方净澈的镜子却反照了他冰冷无情的一对眼睛,就这样,两个看似完全打不着干系的元素竟完美地组合在谢澄亭的脸上。

只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镜子里的是恶意,而面前的是温馨。

毛骨悚然。

“小刘!他车是不是慢下来了?要不我们下去看看?”何旭积极提议道。

刘边清严词拒绝,“不行!我俩贸然追来已经违反局里规定了,绝对不能再单独行动!”

刚刚在休息站的时候,何旭眼尖,一下就发现了这辆无意经过的已被谢澄亭劫走的车子,比对车牌号后确认,何旭就拉着他开始擅自脱离大部队了。

何旭嘟囔道:“哎呀,你来都来了,还怕这怕那?我可去喽。”

说完一鼓气硬掰车门,给小刘骇得赶紧减缓车速,“急着投胎,是不是?”口无遮拦。

密不透风的丛林传递出幽幽的寒凉,几乎顷刻,他们裸露的手臂皮肤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何旭!你慢点!”下了车就犹如脱缰野马的他,脚下生风,丢下刘边清一人无奈地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追赶。

前方冒着浓烟的是谢澄亭弃了的报废车,何旭捂住口鼻,直愣愣探身检查。

无人。

天色将暗,嚣张的积雨云欺负了穹庐,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冷风“呼呼”凌冽地吹起他衣服。

何旭一个人,迷着眼望见不远处逆风追赶他的刘边清,嘴边骂骂咧咧的抱怨脏话;近处有一连串的脚印,混合零散的碎土块,一路由车座蔓延进迷宫样的密林。

杂草丛生,枝干藤蔓肆意随便圈占地盘。

他吐了吐口气,意外发现,竟能结成一口雾蒙蒙的白气。

何旭不再看刘边清,下定决心,“冲!”简言意骇,扎入复杂未知的深林,宛若最原始的冲动。

……

冒烟的车旁,徘徊、踟躇的小刘激愤难挡,“何旭?何旭!你个‘傻子’到底去哪里了??”掏出手机给大部队发送了当前位置,冷嗖嗖的空气中,他毅然把短袖拉链拉至尽头。

怀揣着实时定位的手机,也同样义无反顾地扎入丛林。

“何旭!”

“何旭。”

“何旭……”

声音渐渐远去。

浓墨般蜜里调油的广袤天空,肃穆沉稳,似神佛,洞晓一切宿命。

静悄悄地瞩目万千生灵,不悲、不喜,任由因果往返循环,他自敛声观一场命数。

*

“何旭!”轻轻的呼喊夹带喜悦。可算是找到他了,刘边清心想。

“愣着干什么呢?快过来,臭小子。”继续道。

野蛮生长的枝干枝叶,像一把有形的大伞,无形的压迫,喘不过气的辛苦。刘边清眼睁睁看着何旭靠近自己。

平行空间却开始了无数个世界的分岔。

难以挽留落日。

呲目圆睁,小刘身后许多位警员的一贯涌出,迅速制服了歹徒谢澄亭,缴械投降。

可胸口不断涌出鲜血的何旭,终归再也没法在下一个夏季憨态地身着整套警服,被师父无端开玩笑。

谢澄亭的痴狂发疯的兴高采烈,仰天长笑扫视过每一个人,最后得意地驻足在刘边清身上。

“喂。”凶狠洒脱的打量,如同臭水沟里的恶蛆虫,“这他活该的。”话语恶寒地仿佛腊月里的冰柱子,钝钝的尖慢慢磨入骨髓三寸。

刘边清愤怒地跳起,右手颤颤巍巍的掐紧了配枪柄,就要扣动扳机。

跋扈的恶魔。

张扬地无声狂笑,眼瞳中的期待与鼓励,灼灼炽热如一把奔腾烈火苗,滚烫舔烧了所谓人性。

坦然,无惧色,直勾勾地盯着他眉心。

“冷静点!刘边清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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