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穿过造纸铺子拐进一条小巷。
巷子口孤零零一棵老槐树，长得枝繁叶茂，荫得半条小巷都是清凉，树干上拴着一头杂毛老驴，正低头吃草。
云京见到亲人一样地红了眼眶，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无人，跑上去抱着老驴嘤嘤嘤地哭：“驴老爷！呜呜呜！”
老驴在她胳膊上蹭了蹭。
云京牵着老驴漫无目的地四处溜达，上午时分，东市是最热闹的时候，大街上官音、胡音、波斯音等不同的口音混杂在一起，有讨价还价的，有吆喝买卖的，声音此起彼伏。
生意最好的还是卖香粉香料的胡商，不用怎么吆喝摊位前就层层叠叠挤了好些人。
云京闻着香料的气味，丧气地说：“驴老爷，之前答应你的大宅子看来安排不上了，要是我有个什么不好，一命呜呼了，还得拜托你找块风水宝地，把我给埋了。”
“风水宝地怎么找知道吗？得有山有水，这个对你来说简单吧，就是你能吃饭喝水的地儿就是我的归宿，以后每月初一十五再记得给我…算了，烧纸这事有些难为你了……你是个好驴，下辈子要是托生成了人，你一定要记住，别来长安…”
云京絮絮叨叨，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话今天全都说完，碎碎念了一会儿她又一脸肉认真的问老驴：“阿爷说一进长安就有人接我，怎么还没人来，你说那人会不会把我搞忘了？”
老驴眨了两下眼。
云京脚步越来越沉，光德坊的那人不知道是找不到她，还是根本没来找她，一点儿音信都没有。
出了曲巷，迎面是个宽阔地十字街口，几个着银甲的卫队腰悬横刀，手持寸弩，正拿着一张画像在人群对比，离得太远，云京看不清画像上的人是不是她，心虚地拉着老驴掉头。
街上人流如织，一人一驴在人群中艰难的逆行。
“前面的！站住！”不知道是谁在喊，也不知道是在喊谁，云京不敢回头，尽量镇定让自己步伐从容。
卫队推开人群过来，重甲下厚沉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云京心跳砰砰砰地加快，一只粗实有力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云京回头，露出与画像上近乎一样的侧脸。
卫兵眼神还在画像和之间来回扫视，手底一滑，被拿肩的小郎已经翻身上了驴背，老驴化身神驹一样冲开人群，掠过十字街，钻进曲巷，不知方向地亡命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