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汤文楠说家里的病人病情转重,来求海山出诊。海山的医术如今已经有了很好的口碑,方圆几十里内的村屯,谁家有重病的病人,备上马车或爬犁来浑河堡请海山出诊,在于浑河堡的人来说,早已经司空见惯。
到能说话处,汤文楠告诉海山,由于情况有变,庆文秀可以在奉天多留一天,希望能和海山一见。
海山“出诊”了。
坐在汤家的爬犁上,出了浑河堡,海山就没少悄悄扭头向身后扫视,在转过一个山嘴后,甚至是停了爬犁,仔细观察,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才快马加鞭,向大林屯奔去。
虽然昨天才摆了孙有文一道,汤文楠也以此力劝海山与庆文秀一见,说孙有文才栽了一个大跟头,短时内应不敢再猖狂,可海山决不会大意,因为这不仅是自己安危,还是三哥的安危,是他的“龙行”的安危!
离大林屯还有几里路时,汤文楠将爬犁赶进一个林子里,然后和海山徙步翻过了一个小山头,半山一块空出的大石头下,有个雪窝子,庆文秀就藏在那!
大概是听到动静,庆文秀从雪窝子里拱了出来。
“海山!”庆文秀好不激动,奔向海山。
“三哥!”海山也声音带咽。
两人相向一扑,抱在了一块,庆文秀狗皮帽子羊皮袄大棉靴子加绑腿,衣服上还带着点热气,这是在雪窝子里烤火烤的。
“想不到,咱兄弟俩,这么快又见面了!”庆文秀感慨,又是高兴,又是伤心。
海山则不客气的捶了他一拳:“三哥!好不容易把你送出关去,你怎么又回来了!你的赏格,可是一万大洋!现在鬼子盯得可严实了,你就不能让你兄弟省点心啊!”
庆文秀长出一口气:“我还是那话,国破如此,何惜此头!日本人一天不滚出东北,老子就和他们干一天,哪天把小命交待了,骨头棒子埋在了这黑土里,也就闭上眼睛了。”
庆文秀说得悲壮,听得海山是悲从中来:“三哥!三哥啊……你……你跟着李旅长干个参谋不好吗,非要回来冒这个险?”
庆文秀愤恨的哼了一声:“东北军还是算了,不指望!说了多久打回东北,妈了个巴子的,打了吗?!我还是帮救国会做事实在些,好歹能帮那些真的有心报国的小年轻,翻过长城回老家打鬼子!多少年轻学生,削去分发,甩了西装长衫,翻过长城,冒死参加义勇军抗日,看看他们,再看看少帅,眼睛简直要出血!要不是少帅还明里暗里用票子支持着救国会,支持着义勇军,老子操他祖宗十八代!”
汤文楠上来,劝二人进雪窝子聊,他在外头把风,并再三叮嘱二人长话短说,为防日本特务查证,他还是得真把海山带到家里给他家老人“看病”,这时间上得有讲究,不能偏差太多。
三人以为林深地偏,没人发现他们,却不知正有一人,在侧边的山头上,悄悄的爬上了山顶,正趴在雪堆后面,看着他们往雪窝子里钻呢。
这人是孙有文!
孙有文昨天闹了回“乌龙”,若没有曹二虎昨天临走给他咬的那句耳朵,孙有文还真的灰了心,不敢再盯着海山了。
曹二虎临走前那一句:“八成有料!盯紧了!他一定会死在咱手上!”给孙有文,鼓了劲!
孙有文也知道,自己摆乌龙连累曹二虎被日本人骂,自己若不整出点干货来,曹二虎肯定会整死自己!所以他暗里,更加卖力的盯着杜家。
海山坐着汤家爬犁出浑河堡的时候,孙有文不敢在后头紧随,但他把汤家爬犁的辙子痕,给印在了脑子里!
估摸爬犁去远了,才从家里牵出了一匹马,小心的追着。
跟到林边,远远的看到了空爬犁,孙有文把马系在一个隐蔽处,不敢跟着脚印追,瞅了瞅山势,选杜海山和那姓汤的,还不是坛子里掷骰子——没跑!
但孙有文也怕,怕再不走,万一杜海山他们发现了自己,那自己小命可得交待在这了,谁扛得住杜海山的打啊!
孙有文想了想,决定脚底抹油,有命在,那一万大洋,才有意义!
这里最近就是大林屯,可大林屯不能去,因为那边没派出所也没有电话,但往回走也不过几里地,就有个屯子,那里有个警察的派出所!
孙有文拿定了主意,悄悄缩回脑袋,连滚带爬下了山坡,找到自己系马的地方,牵着马,悄悄的往大路上拐,为免被海山他们一会回来发现踪迹,还特意饶了点路。一边走还一边往后看,生怕杜海山他们发觉追上来。
还有十多米就上大路了。
只要到了派出所,那一万大洋,嘿嘿……
孙有文一脑子的一万大洋,以及日后曹二虎仗势欺人来敲诈他赏金,他应该怎么办。
唯独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全然不知死期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