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笑泯恩仇(1 / 1)
说完这些话,卢意已经忍不住捂住嘴呛咳起来,绿桃连忙递上帕子,给自家王妃拍背顺气。
苏青青见状,低声吩咐小兰道:“去把我那支人参拿来,切一半给王妃补身子。”
她说的就是之前救下四公主以后,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百年人参,已经在箱子里压了好久,今天终于能够再次得见天日。
小兰应声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王妃才止住了咳嗽。
她的脸上带着苍白和憔悴,目光越过身边的绿桃,落在了苏青青的身上:“你陪我一起走走吧。”
苏青青恭敬回道:“是。”
两人往后院走去,夏季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然而天气还是十分炎热。
走了一会儿,苏青青就听见了卢意疲倦的喘息声,于是开口道:“王妃,咱们在亭子里休息一会儿吧。”
“索性妾身也没什么事,咱们可以慢慢走,不着急回院子。”
卢意点了点头,把手搭在苏青青伸过来的胳膊上,借力走上了台阶,来到亭子里坐下。
这时,小兰也捧着盒子赶了回来,气喘吁吁道:“主子,奴婢把东西拿过来了。”
“给我吧。”苏青青伸手接过人参,回到卢意身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轻声道:“妾身让婢女去取了一些人参过来。”
“您把它带回去,让下人煲汤或者入药,能够起到大补的作用。”
卢意闻到了药材的清香味,抬起眼睛一看,发现是半支百年人参,正是自己需要的东西,所以也不和苏青青过多客气,示意绿桃把盒子收好。
她仰起头看向天上的云,声音里带着些许怅然:“苏庶妃,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究竟爱不爱王爷?”
听了这话,苏青青回头看了小兰和绿桃一眼,见两人都站得远远的,一副非礼勿听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王妃为何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妾身原本只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奉茶宫女,而您是贤妃娘娘亲自选中的瑞王正妃。您才是明媒正娶的妻,百年以后只有您才能与王爷生同衾、死同穴。”
“所以您不必再纠结于这些事情,就像妾身之前说过的那样,只要您活着,就能稳坐王妃的位置,没人能够撼动您的地位。”
她没有正面回答卢意的问题,所以王妃听完,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王爷此次出征,不幸死在了前线,那我也不想苟活,一条白绫随他而去。”
“虽然我心里已经打定了这个主意,但还是弄不明白,我究竟是为了王爷而死,还是为了自己而死。”
“所以我才想来问问你,”她看向苏青青,目光里藏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如果王爷回不来,你想怎么办?”
苏青青淡定道:“王爷骁勇善战,与骠骑将军一同奔赴前线,又有十万精兵强将作阵,定能夺得大胜,平安归来。”
“你还真是……”
卢意无奈地笑了起来:“句句有应答,却又句句答不到点上。像你这样聪明灵慧的人儿,若是留在太后娘娘身边,日后定有大造化。”
“而不是如今这样,留在王府做一个小小的妾室,陪我这个身体病弱的王妃在大太阳底下说话。”
您知道就好。
苏青青从怀里取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拭去了额头上的汗,正色道:“您说错了。”
“这些话应该由妾身来问您,比如说:如果您留在豫州,没有来到京城做瑞王妃,如今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她看着卢意消瘦而娴静的侧脸,心里不由地感慨起来。
像这样一个病美人、画中仙,如果能得到真正爱惜她、能够与之相伴一生的夫君,说不定真能脱胎换骨,改变前半生孤独的命运,与意中人白头偕老。
只可惜,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苏青青让小兰取来人参,也不是出于什么同情王妃的圣母心,而是权衡利弊之下,做出的最佳选择。
卢意的身份高贵,背靠太后娘娘和豫州卢氏,有她在王府坐镇,苏青青也能痛快地收拾小人,再抓紧一切机会往上爬。
所以她得保证王妃好好地活下去。
反正那人参也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东西,自己身强力壮根本用不上,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切一半送给王妃补身体。
阳光斜斜地透过屋檐,照在了王妃的鞋面上。
卢意低头看了一眼,晃了晃脚上的珍珠,叹息道:“如果我没有当上瑞王妃,估计也被我那个宠妾灭妻的爹给送到了不知哪个老爷的府上做续弦。”
“相比之下,我能够得到太后和贤妃娘娘的赏识,来到京城做正妻,已经是这辈子能够得到的最好结果。”
苏青青笑道:“那不就行了。”
她站起身来,背对着光线,脸庞逐渐模糊起来。
卢意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苏青青的容貌,却只能听见她的声音缓缓说道:“既来之,则安之。”
“王妃,妾身比您经历的要多得多。如果我能在这个朝代好好活下去,那么你作为土著人民,总不能给古代人丢面子吧?”
卢意:“什……什么?什么土猪……?”
她还想再问,苏青青却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走到阴影处,露出了娇美清晰的五官:“走吧,这个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您要不要到妾身的院子来赏荷花?”
卢意叹了一口气,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行,就听你的。”
主仆四人来到了苏青青的院子。
门口伺候的小莲和桂嬷嬷一见到卢意,立刻恭敬行礼道:“奴婢/老奴见过王妃。”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无论如何,这位王妃到底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①,人生正处于上坡路,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她先前由于落胎几乎抑郁,但经过苏青青的开解,还是不想死,脱骨新生一般顽强地活了过来。
卢意跟着苏青青走进院子,环顾四周,发出了和之前冰泰尔格格一模一样的赞叹:“这就是你的院子?真是太漂亮了。”
苏青青笑道:“这时妾身亲自设计的院景,看来您也很喜欢。”
她带着王妃来到凉亭,小兰和小莲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摆好茶水和点心,恭候二位主子落座。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走进一位侍卫。
他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王妃,苏庶妃,前厅有客人求见。”
卢意靠在软榻上,她前些日子思虑过重,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又走了这么久,没有力气再起身,只能恹恹问道:“是谁?“
“回王妃的话,来人是丞相府家的花二小姐,和草原二格格台玉儿公主。”
她和苏青青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目光里看见了疑惑:这两人来王府做什么?
苏青青站起身道:“王妃身体不适,我和你一起去迎接客人吧。”
说完,她示意小莲招待好王妃和绿桃,才跟在侍卫的身后离开了院子。
苏青青走在长廊上,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花二小姐和台玉儿格格的关系。
之前甜品铺开业的时候,自己就在京街上看见了这两位贵小姐一同出行。虽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玩到一起的,但是看样子关系还挺好。
只不过今日上门一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台玉儿格格是土谢图汗要嫁进王府来联姻的女儿,按理说王爷不在府,她主动登门拜访,虽然不太合礼数,但也不算坏了规矩。
先前就连冰泰尔格格也到王府里来做过客,发现京城生活太过枯燥,才回去让自己的父王退了这门亲事。
但是这些弯弯绕绕和花二小姐没有任何关系,那她来这里做什么?
按道理来说,她的父亲花丞相效忠于皇帝和太子,理应避开和自家王爷有关的人和事,以防惹祸上身。
如今却公然与台玉儿格格一起来到瑞王府做客,苏青青也不知道该说这位小姐是性情中人好呢,还是该说她天真无邪好。
自己对花应云的印象不算差,但先前三番五次前来找事的上官小姐就是她的闺中密友,有前车之鉴,苏青青还是对花二小姐生出了几分警惕心。
只不过她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花应云来到王府到底有何贵干,只能任命地跟在侍卫身后往外院走去,一脸生无可恋。
好烦。
她不想和陌生人尬聊啊!
来到前厅,婢女正在给台玉儿格格和花二小姐上茶,见到苏青青进门,立刻恭敬行礼道:“奴婢见过苏庶妃。”
“起来吧。”
听见动静,台玉儿转头看了过来。
花应云的反应比她快,站起身子笑道:“没能递上拜访帖,直接来到了府上,还望苏庶妃莫要怪罪。”
苏青青露出温和的笑容,自己如今是庶妃,已经去官府消了侍妾的奴籍,不必再对着她们行礼。
于是她来到主位坐下,接过婢女递来的茶盏,笑道:“不知今日二位过来拜访,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呢?”
花应云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听到这话,侧过头看了台玉儿格格一眼,才回道:“苏庶妃聪明伶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我和格格来到王府,确实是有要事和你相商,不知苏庶妃是否赏脸一听?”
苏青青点头道:“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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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高照,风声簌簌。
行军路程很快,不出一天就离开了京城,来到了郊外。
秦瑞轩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将士们,下令道:“就在此地休整吧,歇息一晚,明早卯时再次出发赶路。”
士兵们欢呼起来,纷纷翻身下马,解开随身携带的行李和帐篷,开始安营扎寨。
秦瑞轩脱下厚重的铠甲,抬起衣袖擦了擦汗,把东西递给随身的侍从,转身往河边走去。
他本想直接把脸伸进水里洗一洗,但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取出苏青青给自己绣的帕子,把它打湿,才随意地抹了把脸,呼出一口气来。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不知何时走来一名小太监,低声禀报道:“王爷,奴才的师父说了,最多还有十天的时间,毒药就能见效。”
他的师父正是总管大太监——赵忠和大人。
听了他的话,秦瑞轩沉思片刻,才开口道:“好,本王知道了。”
“你去告诉你师父,控制好药量,把御书房和养心殿里伺候的侍从都换成自己人,方便动手。”
他把手里的帕子拧干:“再让中郎将随时待命,派人去各个宫道口把守,一旦毒发,立刻封锁整个皇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其他有心之人篡改天子遗诏。
只要皇帝死在自己人的眼皮子底下,又有赵忠和这个“局外人”作证,宣读皇帝临终口谕,那么秦瑞轩就能名正言顺地夺得皇位。
而且就在昨晚,就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父皇亲口说出了禁闭太子的命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把秦瑞楚放出东宫。
有了这道保证,又有赵忠和在身侧严防死守,加大药量让皇帝昏迷,那么就算自己一举杀回京城,五弟也只能被困在自己的寝殿里,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皇位与自己失之交臂。
想到这儿,秦瑞轩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凶狠和坚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空水壶,放进河里灌满,才拧紧盖子,起身道:“走吧,回去休息。”
夜色沉沉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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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慈宁宫小佛堂内,香气缭绕,门窗紧紧闭合着,不让一丝微风吹进来。
太后跪在蒲团上,头戴一支素净的翡翠簪子,身穿深蓝色凤褂,正双手合十,嘴里无声地念着佛经。
在她的身旁,贤妃靠近烛台,点燃了手里的香,轻声道:“母后,该上香了。”
太后睁开眼睛,温和道:“你替哀家上吧,记得心诚则灵,要多多为皇帝祈福,他的病才能好起来。”
贤妃恭敬道:“臣妾悉听母后的教诲。”
话虽是这么说,她走上前去,挡住太后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用长指甲掐断了其中一根,才把香稳稳地插进供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