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仁丹抛出的话题很抓耳朵,但是华花深知一个道理——不好奇就不会有事。
况且,如果这是个平平无奇的死人也就罢了,但仁丹既然这么问了,那就代表这人肯定死得不安生。
“那个,经过这几天跟大家的相处,我知道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比如···人有生魂那就一定有死魂。
所以,如果接下来是要告诉我这附近闹鬼的话,那我先走一步了哈,我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安全。”
说着,华花起身准备告辞。
杨三牧一时没分清华花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他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于是也跟着站了起来。
倒是仁丹坐得很悠闲,吓一吓华花和杨三牧本就是她的目的,不过她看着华花真的开始往大门口走去了,看样子似乎是有些害怕“鬼怪”这类话题。
“你怕什么,你身上不就跟着一个么。”
仁丹在华花身后高呼道。
华花闻言一震,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倒是跟在她身后的杨三牧先反应了过来,他回头看向仁丹,缓缓道:
“仁丹师傅也看出来了?华花姐姐的第二个魂。”
仁丹挑了下眉毛,看见华花和杨三牧望向她的眼神里,重新染上了一种小心翼翼的渴求。仁丹这才微撇了下嘴角,轻笑道:
“这有什么难的,不过你祖上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搞得你们家···嗯,怎么说呢,我没收你的钱,我也就不好掺和了。”
仁丹留了半截话,华花听出来了:这是不想让她白嫖了。于是便掏出了手机准备转账。
可她正要准备付钱时,却又觉得自已家族除了意外失踪的老爹,好像也没有遭过什么大祸,便不免开始觉得这仁丹是不是想要故意把事情说严重,以此来骗自已花高价请她出马解决。
「但是郎月白还没着落呢,还是先顺着她好了。」
于是华花思索再三,又坐了回来,她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不知道这附近死人了诶!仁丹师傅你快讲讲吧。”
仁丹看着华花坐在那儿,一副喜怒争先恐后尽形于色的样子,冷哼一声:
“憋了半天,才憋出句这。”
华花一时语塞,又不好得罪仁丹,于是她也想学着仁丹的样子捧起茶杯,想着喝口水来缓解尴尬。
只是,华花这一拿,差点没能拿起来。
杨三牧家这茶杯洁白透亮,里面盛的是杨三牧新煮的三炮台。白瓷的杯子被琥珀色的浆液一衬,杯身上还显出了浅浅的兰草纹。
这意味着茶杯的杯身极薄,导热极快。
因此,华花感觉手中茶杯传来的温度都不能说是烫了。她第一下能把茶杯拿起来,全凭着她指尖接触茶杯的那一刻,被烫得都觉得杯子有点凉了。
华花此刻想放下杯子,但又怕移动中茶水荡出来把她烫了;握着吧,这十个手指头轮流换班的样子又属实不雅。
「也不知道这么烫的水,仁丹是怎么能喝得下去的。难道说,茶水已经不烫了,只是杯壁的温度还没散?」
这样想着,她抬眼悄悄瞅向仁丹。
只见,仁丹果然又捻起了杯子嘬饮起来,她润了下嗓子,就开始讲起了她这几天的见闻···
原来,仁丹出门开始赶往杨三牧家的时候因为事发突然,她当时手头还缺了几样配药用的药草。于是她在赶到杨三牧家附近时,就想着绕着这附近的几处野林子转转,看能不能找到。
她是坐长途汽车来的。在路上,她看中了一座草木丰盈有灵性的山。所以她在临近杨三牧家的前一个站下了车。
因为长途客车的司机告诉她:沿着一条小路直走过去,会有一个公交车站,那里每天天黑前会有两趟班车,能直接开往杨三牧家所在的村子。
仁丹顺着找过去,果然发现了那个公交站,甚至还在路边找到了一家招待所。
想着杨三牧在受不了植物的喧嚣声时,露出的那副痛苦模样,仁丹不敢多待。她办了一天的入住,便准备收拾下工具,进山找药。
由于她觉得自已收拾起来要不了多久时间,也就没有关上房门。哪知,就在仁丹整理物品时,她突然在鼻子出气时闻到了一种味道。
随之,她身体一震,心知不妙。
·
一般人能闻到气味,都是在鼻子吸气时,而仁丹在她刚跟着母亲学东西时,被灌了一种叫做“七觉散”的汤药。
那是一种极酸中带着微苦的药,喝下去后,三天之内是没有任何嗅觉的。
仁丹还记得,当时喝下这药后,趁着这个药劲儿没过,为了多挣点钱,她母亲还拉着她去给人有偿洗了猪圈。
到了嗅觉恢复的时候,她的母亲老仁丹又特意带着她去走了趟坟圈,为的就是让她闻闻“鬼”是什么味道。
“所谓‘鬼’,就是人的死魂。人有三魂,出窍的时候长得都一样,但是如果分不清它们谁是谁,那么你不仅帮不了人,可能还会害了自已。”
老仁丹那晚带着她来坟地时,仁丹才13岁。本来坟地就气氛诡异,她母亲口中还说着这些。
可想而知,仁丹听了自然害怕,她只感觉这坟圈子里什么味道都有,什么味道都怪。
于是仁丹抱着肩膀搓了搓,不安地开口道:
“妈,我不是跟你学做草草药么?怎么还要来认鬼?”
仁丹说完,吸了吸鼻子就想掉眼泪,她的同学里也有不少因为交不上学杂费而辍学的。但是,老仁丹又不许她跟那些同学一样,出去打工。
于是,她只好跟着母亲学习制作秘药的本事,希望别把自已饿死。
可没想到,学艺的第一步竟然不是认草药,而是认鬼。
看着仁丹一副不情愿的模样,老仁丹也不惯着她,只是把她推向了一个坟头,让她闻闻这坟头有什么味道。
仁丹十分不情愿地凑上去嗅了嗅,这坟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仁丹提起鼻子猛吸一口,除了一股林子里的草木花香,甚至连土腥味儿都没有。
“没···没味道。”
仁丹回头看着母亲,嘴里嚅嗫道。
老仁丹没说什么,把她推向了下一个坟头:
“闻。”
仁丹没敢向前迈步子,她看着这个坟,心里有些发怵。
一看这坟的主人就是刚下葬不久,那飘落在坟堆上的轻薄纸钱甚至都没淋过一场雨,它们就那样轻飘飘地挂在坟堆上,有风吹过时,还会扑扇两下,似要向人飞来。
仁丹望着那墓碑,伸手向后捞了捞母亲的手,抓住母亲后她才敢回头,随后她双唇颤颤道:
“有股香灰味儿,妈···这,这怕是那鬼还没走吧。”
不料老仁丹甩开她的手,上前一步看了看墓碑,道:
“没走个屁,这不就是村东头的那个许老头么,人家都八十多了,是在吃了饭之后突然发病走的,也没遭什么罪,是喜丧。
快的话,他都又生出来了!”
仁丹听着母亲洪亮的责骂声回荡在坟圈子里,顿时心中就有了底,也没那么害怕了。
她又上前拉起母亲的手。
这次老仁丹没甩开她,只是直起了身子转头对她说:
“人只有死的时候怀有巨大执念,或是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已是死了,才会在死后错过去阴曹的道。因此,只能徘徊在人间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