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仁丹虽然答应了自已的母亲要去接羊血,但是等真走到那死山羊的断颈截面旁时,她还是心里有些打鼓。
倒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害怕那死山羊的惨状,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血。
老仁丹绕着死山羊转了好几圈,她估摸着这会儿自已的母亲应该已经缓过劲儿了,于是她才回头望着母亲,叫着:
“这蜡我要都掀开么?还是撬一个小口?”
此时老仁丹的母亲正用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休息,她听到了门口处来自女儿的求助声后,她从鼻子里面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老仁丹知道,她的母亲这是又不耐烦了。于是,她也转过身暗暗撇了下嘴,并小声嘟囔着:
“你先前又没教过我···”
很快,老仁丹听见了她母亲因为拖着脚行走而发出的鞋底擦地声。那刺耳的脚步声响起后的下一秒,她母亲的叫骂声也紧跟着响起了:
“你这点儿事也要我教你么?你是个死脑筋是吧,什么都指望不上你!你还学得了什么!”
老仁丹麻木地听着母亲的叫骂,她在心里又默默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你先前又没教过我!」
好在老仁丹的母亲骂是骂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她先是抬起了那死山羊的脖子,往门槛上又提了提。接着,她把死山羊的蹄子一掀,那死山羊便四脚朝天地靠在了她家的门槛上。
老仁丹看着她的母亲从手指中捻出一把小刀,然后便开始剃除死山羊胸前的毛。
也不知她是如何操纵手里那把小刀的,老仁丹只能看见,她的母亲用手指夹着刀刃,只要被她抚摸过的地方便只会剩下那光溜溜的羊皮。
老仁丹的母亲在死山羊的胸前摸过几下之后,那死山羊的脖颈到胸前的一长溜位置便被刮得干干净净。
这时,老仁丹又看见母亲从门槛边上拿起一根削尖的细竹管,开始在死山羊的胸前比划着,随后她叫道:
“碗!”
老仁丹知道这是母亲在向她要那只先前装热蜡的小碗,她撇了撇嘴,看着就摆在母亲左手边地上的小碗。那碗老仁丹看着,离母亲比离她还近些。
但是老仁丹的母亲进入了目不斜视的工作状态,她只是头也不抬地用细竹管的尖儿在死山羊的躯体上划拉着,就像在寻找着什么似的。
很快,老仁丹看见她母亲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知道再不把碗递过去,等母亲反应过来后,她就又要挨骂了。于是,她连忙把碗捡了起来,又递了过去。
老仁丹的母亲接过碗,她一手稳住细竹管,好让那细竹管的尖儿能刚好抵在她找好的位置上。而她的另外一只手则把那小碗向上一抛,再接住时,那碗已经被翻转了过来。
“啵——”
那细竹管被碗底敲进死山羊的皮肉里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响声,就好像是木塞子从玻璃瓶口被拔掉的声音。
下一秒,那碗又被再次翻转了过来,老仁丹的母亲开始用它接着从死山羊的体内徐徐流出的血。
老仁丹这时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她盯着那碗正被缓缓接满的山羊血,心中感到困惑:
「明明是刚死不久的山羊,怎么血就开始发黑了?」
但是她没有机会把疑惑问出口,她只是在她的母亲接完了山羊血后,又一次挨了骂:她的母亲指责她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老仁丹有些生气了,但是她也不敢回嘴,于是只好接过了母亲递回来的那碗黑色羊血,并把那碗黑血又搁回了桌子上。
桌上的山羊头依旧还是瞪着那双生有横向瞳仁的眼睛,只不过那双眼睛又开始沾上空气中的尘埃了,所以显得不如刚才那么闪亮。
老仁丹又跟山羊头对视了一会儿,她与死羊头对视的时候并不感到害怕。因为老仁丹知道,如果此时有东西正透过这双羊眼看她的话,也只会是自已从未见过的父亲。
可惜从羊眼上重新蒙上的灰尘来看,这山羊头似乎也就刚才眨了下眼,之后便再也没眨过眼了。
老仁丹有些失望,她看见死山羊头的眼睛里也不再倒映她的身影,而是映出了那碗摆在羊头正面前的黑色羊血。
正在她顺着山羊的目光,也盯着黑血出神时。老仁丹的母亲用一节木棍堵住了细竹管在死山羊身上戳出的洞,随后又在那木棍上划了个押印。
事毕,老仁丹的母亲掏出了一张做纸钱用的黄纸,并开始用它照着那山羊的样子裁起了替马。
“替马”与“听马”一样,是独属于“仁丹家族”的施法用品。
所谓“听马”,就是在施术者集中意念想着施术对象时,靠吸收施术者的念力而使施术对象显形的工具。最重要的是,如果“听马”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脸,那“听马”上也会带有那个人的气息。
“仁丹”们一般在施邪术时,才会用得到“听马”。
而“替马”与“听马”不同,“替马”是一种用来操控尸体的工具。
只要“仁丹”们将特定的咒文用东西插进尸体的心脏里,再把相同的咒文写在“替马”上,那么“仁丹”们就可以操纵一切动物的尸体,包括人。
只不过由于各自的法力不同、操纵的尸体物种不同,所以“仁丹”们操纵尸体的时间长短也不同。但是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就是生前越聪明的动物,死后便越容易操纵。
那老仁丹的母亲裁好了替马,便把它放到了桌子上。老仁丹是第一次见到替马这种东西,于是出于好奇,她站在一旁,伸脖朝着母亲手上的动作看。
只见老仁丹的母亲用右手的小指甲盖沾了一点黑色羊血,随后便开始在替马的身上画出跟木棍上一样的押印。
做完这些,老仁丹的母亲把本就没有什么褶皱的替马又抚了抚平,并小心地把它放在了桌面上标出的西南角上。
紧接着,她开始用一只铅笔在替马旁边写了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老仁丹的头随着她母亲越写越低的身形,也不自觉地越看越低。突然,她的额头撞到了一个又硬又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