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的，是那山羊头坚实的颅骨；软的，是那山羊微长且有些发涩的毛发。
老仁丹揉了下头，有些想笑，她觉得这样无意间的触碰显得她与山羊头似乎更加亲密了一些。于是，她又向着那山羊头靠了靠。
此时，老仁丹的母亲也把她要撞煞的那人的八字写完了，只见她又用手沾了些黑血，随即她把那黑血薄薄地覆上一层到那写在桌上的铅笔小字上。
然后她喝了一口酒，酒从老仁丹母亲的嘴里喷出的那一刻，便已经燃了。
老仁丹见一团火光爆在了眼前的桌面上，她下意识地往死羊头后面一缩。不过那火光只持续了一瞬间便消失了，桌面上唯一能证明有火曾袭来过的痕迹，就是那一滩被烤干的黑血。
老仁丹的母亲拿了一个薄铁片快速地一铲，那团黑血便一丝不留地被全数铲在了铁片上。一同被铲掉的，还有刚才那一行写着撞煞对象八字的铅笔小字。
于是，那实木桌面重新恢复了干净。
老仁丹的母亲将铁片上的黑色粉末往替马的身上一抹，然后又把先前剩下的那杯坟头土全部倒进了剩余的黑血中。
随后，她一边集中注意力想着那个煞，一边不停地搅拌着这碗散发出腥冷气味儿的泥浆。
末了，老仁丹的母亲撬开了那死山羊的嘴。
与此同时，老仁丹好奇地望了一眼，她看见那山羊的嘴里已经没有蜡了。她想，或许剩下的蜡也是积在了头部的断口处。
接着，她看见自已的母亲拔掉了一颗山羊的下牙，又按了一枚别的牙齿上去。
这让老仁丹想起自已换牙的时候，有一枚大牙也是被母亲拔下来的。她看到这场面，不由得觉得自已的那颗牙也开始隐隐发酸。
她换了口气，等她再回头时，她就看到自已的母亲正在用先前和好的血泥粘合那颗后换上去的牙齿。
同时她也注意到，这山羊好像没有上牙。
可是还来不及等她细看，她的母亲就结束了工作。紧接着，老仁丹的母亲抱起了那死山羊的头颅，开始向门口走去。
“扶好！”
老仁丹的母亲说话时，老仁丹正跟在她的后面。虽然老仁丹一听到命令就立刻上前去扶起了死羊身子，但是路过她的母亲时，她还是挨了一脚。
不仅如此，她母亲随后喷向山羊断颈处的那团火，也丝毫没有避着近在咫尺的老仁丹。虽然那火光舔在脸上不怎么烫，但是老仁丹不喜欢这样。
她惊叫出声，下意识地把头扭向一边。
不料老仁丹的母亲并没有出口安慰，她只是把羊头接回了羊身子的断颈处。先前凝固的蜡块此时又融合在了一起，老仁丹的母亲又把连接处的皮毛仔细揉了一遍。
这样一来，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这只山羊的脖子是断的。
等山羊被重新拼好，老仁丹的母亲才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老仁丹，她说：
“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
老仁丹嘴角一撇，不敢做声。她看见她的母亲抓了一把山羊毛重新走回了桌子前，开始把那些山羊毛搓成一条松垮的线。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刻钟，两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窗外传来了第一声猫头鹰的“咕咕”声后，老仁丹的母亲才一拍桌子。她把眼睛闭了起来，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待老仁丹的母亲再睁眼的时候，她就开始尝试拉直那根松垮的山羊毛线。奇怪的是，明明一扯就会散开的山羊毛，此时在她的手里似乎变得韧性十足。
随着老仁丹母亲的用力，她的双手也明显开始颤抖起来。
更奇怪的是，随着那根山羊毛线被越拉越直，躺在桌子上的小替马竟然也缓缓地站了起来。
老仁丹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有些想叫，不过她立马捂住了自已的嘴巴，她看见那张薄薄的替马开始挪动它的四条腿了。
与此同时，老仁丹听见耳边也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是没敢立马回头。等那声音走得有些远了，老仁丹才敢瞥眼向着门口望去。
她看见了一只羊屁股，扭动着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等老仁丹再次回过神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母亲憋着发力时特有的沉吟声。于是，她走上前去，停在了离桌子两步远的地方。
这时她才发现，那小替马的腿已经不动了，它只是木木地站在桌面上。而自已母亲手里的那根山羊毛线已经勒成了极细的一根丝，正被绷得发亮。
老仁丹母亲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变得狰狞。过了一会儿，随着老仁丹母亲的一声低喝，她手里的那根山羊毛线终于断了。
线被扯断的下一秒，桌面上的小替马也倒了下来。
“成了？”
老仁丹看着自已气喘吁吁的母亲，试探性地问道。
她话音刚落，那桌上的小替马便“轰”的一声化作了一团火光，待那火光熄灭后，桌子上没有半点纸灰，原来小替马的位置上，凭空出现了一颗牙齿。
这不是之前老仁丹的母亲给羊换上的那颗，这颗凭空出现的牙，看上去更黄，还覆有一些黑色的牙菌斑。
老仁丹看着那牙仿佛就已经闻到了臭味，她把手捂在鼻子上，撇着嘴退了一步，随后问道：
“这是什么啊？”
老仁丹的母亲依旧气喘吁吁地用双手撑在桌面上，她冷笑一声，回道：
“这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