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举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上鲜血,冲过去要扶那伤势颇重的侍卫。不想侍卫一手执剑却自己靠着船舷,做推拒和防卫之态。
侍卫身后的锦衣青年自己将手搭到了贾琏肩上,贾琏见此,忙扶了他进舱房。那侍卫见此护卫在旁,寸步不离。将人扶进舱房,贾琏才发现锦衣青年伤在大腿,难怪要人扶着走。
人骨坚硬,只要射手不是天赋异禀,羽箭射到腿骨,难以形成贯穿伤,锦衣青年所中之箭已经贯穿。这种贯穿的伤比箭头卡在体内好治,看其出血状况,应该也未曾伤及腿部动脉,并不要命。
反而他那随行侍卫中了数箭,箭头都留在体内。纵然不曾伤及脏腑,但他为了行动便利,自己挥剑斩断了箭杆,伤口血流不止,情况严重多了。
贾琏到底晓得此间收治病人是以身份高下排先后,而非伤势轻重。先蹲下身为锦衣青年查看伤口,眼下没有工具,只得解了衣带和汗巾以汗巾为衬垫,用衣带结扎止血解这燃眉之急。
“贾公子竟学过医?”
贾琏正专心包扎伤口,听到这一声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
先前贾琏摸到一楼,一直贴着船楼。星光照不到船楼阴影下,他没有林云星那么好的夜视能力,只隐约看清对方身形,无暇注意对方的脸。进了船舱,先是点了灯,注意力却在对方伤口上。
“四、四爷,竟是您?”贾琏一惊。
这会儿听到熟稔的声音,抬头看去,才发现林云星救得竟然是四皇子徒元明,不由心下叫苦。这可真是救上来一个大大的麻烦啊!
贾琏是个容易心软且同情心丰富的人,可他同时又是个“无情”的人。对于别人的不幸,能力范围内他会不吝啬出手相助。可若这个帮助需要付出更多代价,他就会先计较亲疏远近。
遇到有人被追杀,贾琏第一反应是救人。可知道被追杀的人是皇子,他心中就生了犹豫。若是能够提前预知被追杀的人是四皇子,贾琏或许会劝林云星三思而后行。因为救人,极有可能将他们拖入夺嫡的泥潭,那恰好是他们避之不及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是犹豫而不是视而不见,则是出于其他考量。依着眼下的情况这位殿下显然是从扬州回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刺杀。四皇子若遇害,不管这段路是否属于扬州管辖,皇帝都可能迁怒林如海。
若他们在扬州一无所知便罢了,可既然被遇到了,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在皇权面前,其他人的命都是草芥。皇帝不会考量他们是否有出手救人的本事,在他眼里任何人为保护皇族殒命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就是为什么贾琏会生犹豫,却没有选择的权利。
徒元明微笑道:“我亦意外在此遇到贾公子。”
徒元明的伤不重,可到底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奔逃了半夜,脸色有些苍白,却不见惊惧之色。
贾琏心下赞叹,这皇宫中长大的人,心性确实异于常人。他方才自卫杀了一个重伤的水匪就已经全身发软了,若非担心表妹,又在船上无处可逃,定然自己夺路而逃了。可这位四殿下被这些亡命之徒追杀半宿,竟不失风度。
徒元明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外面的喊杀声还在继续,贾琏不由自主往舱门方向挪了几步。
徒元明也意识到了贾琏的心不在焉,他方才被护卫护在身后,却看得分明。那唤贾琏扶他们进舱房的人容貌不曾看清,但依稀可辩年岁不大。听他们说话语气,少年不像贾琏的属下,两人之间,更像是那少年做主。
林云星为了船上方便,不曾穿裙子,而是穿了一袭圆领袍。因半夜仓促起身,只捡了根发带随手将头发扎成了马尾。女孩子少时发育比少年人快,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可比拟十四五岁少年的身高,夜色下看不清楚容貌,徒元明见她提剑杀人甚是狠辣,兼之厮杀之中声音暗沉,便道是个身材瘦弱的少年。
贾琏无心交谈,却也不敢怠慢徒元明,只得打起精神道:“琏收到京中消息,说祖母病了,此行乃是回京探病。”
“原来如此!贾公子是在担心外面的人,他是贾公子的朋友?”徒元明问道,“我见那人武艺高强似是出身江湖,贾公子科举出身,竟也结交江湖人?”
“那是我家远房表亲!”贾琏含糊道。
他实在不明白,外面打得这般厉害,这位四殿下为何偏要与他聊天。莫不是伤口疼,不好意思叫唤,便寻他说话,分散注意力?亦或是皇族那莫名其妙的多疑发作,觉得他们恰好出现在这里太过巧合,疑心他们设计今夜之事?
贾琏觉得他有必要分散一下四皇子的注意力:“琏听说四爷与七爷三日前便离开扬州北上了,四爷因何遇到这些歹人,七爷呢?”
“小七正在外面帮忙,他年岁小,武功却是我一众兄弟中最好的那个。”
贾琏有些意外,徒元义身为皇子肯与旁人一道迎敌,而非躲在人身后让人保护,为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