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长子敲定了正妻人选,帝后又着手为李贤和李显纳妾。李显心有所属,三天两头暗示武媚,自己只求赵子嫣一人。武媚自是要与李治商议,李治同意,第一次明确向李显表示周王妃之位必属赵子嫣,并夸赞儿子专情,难能可贵,但长幼有序,李显可以不纳孺人,却需待二位兄长完婚之后再娶赵氏。
“臣李显遵旨!再谢陛下,皇后!”。李显喜不自胜,三拜乃止。
李治笑呵呵的教李显起身,转头问自己身侧的武媚:“礼部可定了日子?”
“妾正要禀明陛下,”,武媚笑容可掬:“陇西郡王与应国公来报,后日乃上吉之日,可往杨少卿府行纳采之礼。哦,还需陛下亲自裁定宣旨的正副二使。”
稍算日子,李治颔首:“唔,二十六日,好日子。正副使嘛。。。一时间,教我实难裁定。此乃我大唐立国后首次为储君操办婚仪,需得是贵中选贵。”
李治沉吟思索,我总觉今天的武媚格外喜悦,见她忽凑近耳语,他又惊又喜,甚至可说是狂喜。
“当真?!”
双手轻抚小腹,武媚含羞睨他:“妾怎敢诓瞒陛下?六月里,排云殿数夜。。。陛下不记得了么?!”
李显和旭轮面面相觑,我无聊的翻个白眼,肯定是武媚又怀孕了呗,下一刻心却狂跳,不对啊,明明武后和高宗只四子二女!!但看武媚这般模样,非是说谎,她也完全没说谎的必要,难道说。。。因为我的到来,历史轨迹已悄然更变?!天啊,真若如此,她腹中胎儿是谁,我究竟又是谁?
旁若无人,李治温柔牵起武媚的手,十指相缠,二人相视而笑,无声更胜有声。
“这一次,”,李治眼眶泛起星点泪光:“最好还是女儿。”
武媚浅笑:“那,陛下可敢与妾立约?月晚出生之前,陛下可是猜她是男儿呢。”
“好!好!你我再赌!”
除我之外,人人向他夫妻道喜,我内心已是滔天巨浪,甚至咬破下唇。好什么好!万一真是个女孩,说不定她才是太平公主,而我这辈子的结局必然惨到不能再惨,否则史书中绝不会一字未留,毕竟那些早夭、出轨、谋反什么的都舍得给记一笔呢!!旭轮无不担忧的看向我,手正被我紧紧握着,勒出一片惨白印记。我为他而来,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我只认识他一人,他是我的爱人亲人,却未必能帮到我。
我闷闷不乐,就连可爱的猞猁和小熊都没能为我减轻一丝烦恼。身为母亲,武媚轻易察觉出我的失落,她耐心的哄我,解释说有妹妹的好处。我颇委屈道’宁心是儿的阿妹,儿只想要阿弟!’。武媚微讶,继而无奈叹息’同母兄弟过多只会对太子不利。’。
八月二十六,下了学,旭轮和宁心想尽办法逗我,却总不见成效。过四方馆外,迎面碰上了一行人,为首二人分别是’礼部尚书’陇西郡王李博乂、’宗正卿’应国公李粲。那李粲年过八旬,特赐皇城乘马。二人的花白胡子几乎拖到了肚子,表情如出一辙,气愤难平。李博乂乃李世民的堂兄弟,我们向他行家礼,看着我们,他的情绪更为复杂,唉声叹气的负手而去。
直到半个时辰后,贺兰敏之被扒光了挨揍,我才知其中内/幕。二李与正副使往杨家宣旨,竟被贺兰敏之拦在府外,直言杨家娘子不当归东宫,请众人如此回宫复命。武媚勃然大怒,宣贺兰敏之入宫,不问缘由,先赐四十杖。藏身回廊拐角,我惊叹着欣赏贺兰敏之恰到好处的健硕躯体,大口吞咽口水。旭轮动手捂我的眼,被我连连推开。
“速同我回殿!”
“再看一眼便回去!”
烈日炎炎,贺兰敏之满头冷汗,狼狈的趴在地上,双腿密布恐怖紫痕,唇角却匿着一抹不屑冷笑。
“解释!我需要一个解释!倘或你还有力气作答!”
“很简单,她已为我所有,”,贺兰敏之闲闲道:“敏之今禀明皇后,是不想令太子贻笑天下。皇后若执意以她为太子妃,只恐于大唐社稷将是一桩憾事。”
骤然,武媚表情僵硬,她已无法更怒,身体无力似的向后倾倒,被左右宫娥及时扶住。
“再笞四十!”
“是。”
毫无畏惧,贺兰敏之反扬声叫板:“便请皇后赐我一死!免得下一个太子妃又为敏之情人!”
“无耻狂徒!好,如你所愿!继续!打死为止!”
“是。”
旭轮倒吸一口凉气,直说这贺兰敏之着实胆大妄为。我眼看一个大有可为的俊美青年自甘堕落,即将横死内宫,虽怒其不争,也略觉惋惜。宫人们挥起棍棒,正待施刑,却有荣国夫人为贺兰敏之求情的书信送至。老太太以死相求,愿用自己一命换孙儿得活。武媚又惊又怒,此一刻直想亲手了结贺兰敏之,却怕老娘真因此事寻了短见,让自己余生愧疚。一番权衡,无奈之下,她沉默的摆手,示意中人们撤刑。仰天狂笑,贺兰敏之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悠哉悠哉的穿衣戴冠。
“姨母何必动怒?”,贺兰敏之讥笑:“不过是一个女人,姨母智慧,自有无数法子再为太子寻觅佳偶。”
武媚的手臂伸的笔直,那指尖稳稳的指着他:“为何要对弘这般善良宽仁的孩子下手?!他当你是自己的亲哥哥!”
和流火天气截然相反,贺兰敏之眼中迸射出一记凛冽寒光:“皇后何须垂问敏之?你应当最清楚这原因。”
是啊,武媚只是忍不住痛斥贺兰敏之,她早知他是为报复自己。此时此刻,我十分理解武媚的愤怒和难堪。试想,你给自己的儿子选定了未婚妻,你对她各个方面都非常满意,而且她成为太子妃还能稳固你的地位,但你外甥却突然跑到跟前对你大言不惭’喂,小姨,这准弟媳妇儿其实是我小情儿。’。换你能接受?更何况是咱们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则天皇帝。最为卑鄙的是,光天化日,贺兰敏之在杨府外拦下了宣旨使,不知坊间已传出多少版本的风流韵事呢。别说李弘的尊严彻底扫地,武媚再有一百张脸也都因此事丢尽了。
临走之前,贺兰敏之突然回首,冲武媚轻佻一笑,漫不经心道:“不妨再教姨母知晓,杨家娘子早有身孕,知你有意赐婚,却隐瞒不报。您说,此番我好意相告,您预备如何赏赐?”
贺兰敏之这一通闹,真是要了荣国夫人的老命。隔半月,原本还算康健的荣国夫人病重不起。天尚未亮,我们匆匆登门,见她双目似闭似睁,牙关微松。
“明则,你来了?”,荣国夫人喃喃自语:“娘是最疼你的,你该记得。除了宽恕敏之,娘已无他求。”
替老娘拂开脸侧的花白发丝,武媚语气悲怆:“如何敢忘?阿姐和阿妹怨您,说家里精贵的衣料只给我裁了衣裳。可阿娘,弘儿他委屈啊,我也委屈啊!阿娘,踏入宫城三十载,我背负了太多,我也想有人安慰,也想深夜能有副踏实肩膀可依,但所有人,包括我的至亲,都对我虎视眈眈,他们不断的伤害我背叛我!!”
荣国夫人睁眼,老泪纵横,颤巍巍抬起手为武媚拭去眼角的泪滴:“全是业障,今日起,放下吧。”
武媚哽咽:“是他不肯放过我啊!这两年,我何曾为难他?!”
“娘劝他,娘一定劝他!他再不敢惹你生气。明则,宽恕敏之吧,宽恕他!”
须臾,给老娘吃下定心丸,出门,武媚满腔怒火,快步往前厅召见医官,因需顾及身份,她只得努力克制怒意,极勉强的对他们和缓言辞,虽如此,又隔一道纱帘,仍能明显听出她的不满。
医官们默不作答,只一人稳声答道:“皇后容禀,夫人高寿,着实已。。。已至油尽灯枯之时,加之近日大悲,我等时刻不怠,虽力挽狂澜,仍于事无补。”
我颇同情的看向那年轻男人,心说值此敏感之际,这样一番回答可能会让武媚理解为你们是在推卸责任啊,只字不提自己的医术,只说是老太太命该如此?找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