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他就是揭发李续的来俊臣啊。”
心中咯噔一声,我倒抽一口冷气,已有索元礼、周兴在前,按理说我不该如此震惊失态。然而,一个貌似举止夸诞、不藏心计的恶棍,端得比滴水不漏更要教人恐惧百倍千倍啊。
发觉我神色与上一刻大异,华唯忠忙道:“晒了好一会子,公主返殿歇一歇吧。”
“是啊,”,旭轮含笑道:“先前见你很是喜欢那端州入贡的荔枝,我为你剥荔枝可好?”
我招手唤着崇简,匆匆对旭轮道:“我。。。忽觉不适,便先回府了。你代我向阿娘告罪吧。”
旭轮何等聪明,颦眉望向正入殿的来俊臣,狐疑道:“为何你自听了他的名姓。。。不对,不对。。。你不当认识他啊。”
三日后,侍御史来俊臣的名讳遍传朝野,无人不知李续的谋反之罪因他而坐实。纪王李慎及已成年的儿子楚国公李睿、襄阳郡公李秀、广化郡公李献、建平郡公李钦全部下狱,但不再是刑部那半地下式的阴森牢房,而是由来俊臣全权掌管的呈于艳阳下的人间炼狱,包括李慎次子义阳郡王李琮,亦被移交到那处设于丽景门后的引众瞩目的新衙门——推事院。
“不可能。。。这不可能!”
武媚见我的手哆哆嗦嗦的几乎握不住一卷薄纸,便教上官婉儿收回,平声道:“此乃李钦亲笔,汝二人交好始自孩提,当识李钦笔体。”
中使林招隐至,奉宣口敕,臣钦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昔我神尧皇帝之起唐侯,革隋命,建拨乱之功。文武圣皇帝之威四海,正万邦,树太平之业。宗周玄胄,以爵推恩。臣总角封建平郡公,然庸碌廿余,无以报皇恩。天皇大帝临崩,以江山寄庐陵,自嗣圣以来,王运中微,外氏霸横吾家朝堂,窥窃神器,委凶顽以重任,至血流满野,宗室凋敝。臣叹息痛恨,欲挺身刃下,攘除奸凶。臣非不自惜,盖追先帝之隆恩,报陛下之殊宠。臣伪拓陛下墨宝,托之心腹,暗通虺撰,欲假天子之名,号令天下忠志之士。并前以社稷存亡说薛顗,以济州可连博州,便宜虺贞借道,率军北上神都,讨贼兴复。。。臣赤心具述,无缘谒见圣容,伏愿陛下无忘臣言,无忘家国危难,尽除逆贼,复我李唐荣耀。臣身将死,死作圣朝之鬼,西望长安,谨待吾君旌旗。
我早知是李钦劝谏旭轮与诸王缔盟,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曾说服薛顗涉险。也许就是去年夏天的那场不期而遇,李钦得到了薛顗的加盟允诺。
沉默片刻,我克制住一腔激愤,徐徐道:“儿欲。。。亲问李钦。求太后恩准。”
“去吧。”
一把匕首经上官婉儿递至我手上,我向武媚行礼后便默然退下,紧握这把眼熟的利刃,缓步迎向殿外那片灼热刺目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