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讲书无回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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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柱,被鼠王喊住,当即便问道:“鼠王,还有什么吩咐?”

“联合事宜嘛,事体过于重大,不可草率。”

鼠王语速有些缓慢,似乎也在很认真的思考,说道:“赢周玄,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实需要一个帮手,天穹神明级的帮手,自然是极强大,但是,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您都说了观中之人,便是道者。”李大柱说道。

“还得继续观察。”鼠王说道:“你先回生活区,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明日,咱们再来瞧瞧,这道者的香火层次,有没有继续爬升,若是还能爬升,便说明他真是道者无疑,我们便要尝试着看看——如何联系到这下凡的毕方。”

“是。”

既然鼠王已经有了对策,那李大柱也便不再坚持,转身下了山。

……

龟山观内,龟山道士竖着耳朵倾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说话声。

不过,他只听得见离去的脚步,却听不到任何的讲话声音。

李大柱作为小鼠,与鼠王之间的沟通,是意识与意识交流,压根用不上所谓的发声,龟道人自然听不见。

“走了?已经走了?别是我穿帮了吧?”

龟山道士不停的反问着自己,手里将骨牌攥得紧紧的,他在做了大概半炷香的心理准备之后,总算是鼓足了勇气,去了道观之外察看。

观外的确已经无人了,刚才李大柱藏身的树下,只留下一串轻浮的脚印。

“得去找找大先生。”

龟山道士刚要走,便感觉鼻前涌出了一道热流,味道甜腥,他伸手一摸,是血。

“哎呀,那掌参的佛气太猛,补到流鼻血啊。”

“等等……我一残魂,哪来的鼻血?”

龟山道士当即便反应了过来。

……

天穹之上,原本有二十四尊神明级。

每一尊神明级,都有自己的神国。

每尊神明级的品性、习惯,都有不同,所建立的神国,便各有千秋。

比如说「巫女」的神明级——妇后,神国便是一座直达星空的通天巨塔。

她最爱做的事情,除了观望人间之外,便是坐在塔顶上,领悟星空之外的奥秘。

说书人「毕方」,他的神国,便没有那么高大上了,而像一个隐居之人的小园子一般。

茅屋、院子、菜圃、亭台也简单,一个草棚子搭建而成,下方摆了一张木桌子,桌上物件不多,一扇一绢一醒木。

毕方此时正在菜圃中种着蔬菜,日头尚好,倒有些田园之趣。

一道白色长衫的“道者”,迈着机械的步子,走到了毕方身前,鞠躬说道:“先生,今日的金签子,九枚已经摇响了七枚。”

毕方曾经还是一个说书人弟子之时,师父曾经送给了他九枚金签子。

“说书人一门,从上古时代开始,便是备受百姓尊重的职业,以前的说书人,讲书是为了承载无上意志的天道,我们是无上意志的布道人,所以,哪有去剧场表演这种下贱的做法,都是每个县、州、府的主事之人,打造九枚金签子,充当书费,隆重邀请我们去讲书。”

“别的说书人我管不着,但我的门下,不许有剧场说书人,你拿了这九根金签,往后便只有一个职责——为无上意志布道,金口大开,让万民众生继绝学。”

九枚金签,既代表了毕方的传承,同时也成了他「意志天书」的占卜手段。

他的意志天书,在运行心愿的时候,是否运转得顺畅,或者是否哪里的运转出了毛病,那被他悬在神国茅屋之中的九枚金签,便会作出相应的预判。

九枚金签,平日里都不会摇响,但若是心愿进行得极顺利,并且完成之时,便会九枚签子一起摇响。

“响了七枚吗?我去看看。”

毕方从菜圃中起身,加快了脚步,走进了茅屋之内。

九枚签子,都熠熠生着金辉,被一根根红绳悬起。

屋内无风,但金签剧动。

签子一动起来,便发出了嗡嗡的震颤之音。

“九响七,便说明,周玄的死期快要到了。”

毕方的天书心愿,便是将周玄化为“百畜之相”。

一旦周玄被“百畜之相”的诅咒缠身了,不会立即死去,但一定会兽化,成为一只食人不眨眼的野兽,为天地所不容。

九根签子响了七根,便说明这个心愿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最后的临门一脚。

毕方的右手,抚摸过一根尚且没有动的金签子,仔细凝望着,面带着笑意,说道:“这是好事啊,周玄现在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只要活着,我便睡不成觉、讲书不安心,简直无一息安寝之时啊。”

“先生,金签的卦象,与现实似乎有出入。”

白衣道者,提醒着毕方,说:“目前的局势来看,天书颁布的百兽之相诅咒,被袁不语扛下,而且还一时半会儿,诅咒无法再次缠他的身。”

“嗯,我知道。”毕方点着头,放下了金签,说道:“那周玄也是运气好,竟然拿到了红参童子,而且童子有三枚——目前已经用去了两枚,还有一枚,可以再给袁不语续上一条命。”

“先生,只怕那袁不语,还有大半个月的活头,等他百畜之相缠身,被天地克死之后,诅咒才会转移,落降到周玄的身上。”

“等到诅咒从小溪长成大河,又是七八天的时间过去了,若是迭加计算,周玄百畜之相发作的时间,怎么也得小一个月了。”

这便是白衣道者不理解的地方。

明明周玄诅咒发作的时期,还有一个月,时日尚多,但九根金签,却摇响了七根,提醒毕方,心愿的运转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

“或许……是金签在提醒我……不用等到百畜诅咒缠身,我们击杀周玄的时机,也到了。”

毕方如此推算道。

天书的心愿,归根结底,便是要让周玄死去。

两个天书持有人,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百畜之相的诅咒”,只是杀死周玄的手段,并非目的,只要完成了目的,那用什么手段,又有什么区别?毕方便猜测,这是金签在暗示着他——杀周玄的时机快要到了,让他做好准备。

“先生,你要降临人间吗?”

“有这个打算。”

毕方说道:“金签向来算得极准,它预言杀周玄的时机到了,那便一定是到了,我们降临人间,无往不利。

若是这个时机错过,往后还会不会有更好的时机出现,便是两说了。”

杀周玄是一件大事。

他在利用意志天书,发布“杀死周玄”心愿,竟然需要十七尊神明级应答。

越是这般大事,那机会越是稍纵即逝,若是不抓稳……那错过了,便真的是错过了。

“甲道,你继续留守在茅屋之内,观测九枚金签的动静,看看剩下的两根签子,何时会动。”

“是。”白衣道者当即便点头回应。

毕方刚要出屋,这时,屋内又有一声新的嗡鸣之声,第八枚金签子,也摇出了轻微的响动。

九根金签,八根有了动静,搁在以往,便意味着——天书心愿,离顺利完成,只差一步之遥。

“先古,第八……”

“我听见了。”

毕方站于金签之下,喃喃问道:“金签子啊,你们是说书人的象征,为无上意志布道时的见证,你们回答我……是不是杀周玄的机会已经出现了。”

金签子并不能口吐人言,只是一味的摇晃。

而毕方却陷入了纠结。

因为在他看来,此时入局明江府,怎么也不能算一个极好的机会,但金签预示杀周玄,时机已到。

“降临、还是不降临呢?”

毕方彷佛站在十字路口前,要面对这一辈子之中,最为重要的抉择。

“甲道,我先送你降临,你去明江府,探探虚实。”

毕方沉吟了许久之后,终于给出了应答。

九响八的金签卦象,逼促他做出了选择……

“是,先生。”白衣道者鞠躬说道。

“跟我来吧,我也去讲一场书。”毕方走向了亭台前的说书桌。

……

竹屋内,周玄翻看着自己撰写的书梁子,在作着最后登台准备。

幻化成了一个老头模样的龟山道人,探头探脑的钻进了竹屋,打着招呼。

“大先生,忙着呢?”

“怎么样了,是不是有鬼祟之人上山?”

周玄将书梁子,置于桌上,问道。

“的确有人上山,大先生神机妙算,不过——也不知那人是不是看穿了我假扮的把戏,竟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龟山道人,讲出了自己的担忧。

“那他至始至终,有没有进过道观之内?”

“倒不曾进去。”龟山道人一五一十的说道。

“不用担心,他们没有看穿咱们的伎俩。”

按照周玄的想法,要以“毕方、恶鼠”的联合为饵,钓出恶鼠这头大鱼,这一钩子饵,是很有分量的。

在经历了那么多桩大事历练的周玄,深知一点——自己的名声太旺、风头太劲。

名声旺、风头劲,有一桩坏处,便是“树大招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亘古不变。

但同时,又有一桩好处——便是所有人都怕他、恐惧他。

恶鼠越是怕周玄、恐惧周玄,便越是没有信心。

一个没有信心的人,又要跟周玄拼死相博,只为了占取周玄身体之中的那滴血,会怎么办?当然是找帮手,能找多狠的帮手,便找多狠的帮手。

毕方的出现,便让恶鼠看到了这抹曙光。

“恶鼠没有理由会放弃这一钩子鱼饵。”

“哪怕他看穿了我下的饵,也会去饵边查看一阵,不进道观,怎么查看你是不是道者?”

周玄猜测道:“所以,他的离去,绝不是看穿了你……而是还不够相信你是道者,要进行第二轮的试探呢。”“还得试,那不还得给我吃掌参……可吃不了……那玩意太补了,都给我补出人气了。”

龟山道者一脸哀愁,仰着面孔,说道:“你瞧瞧我鼻尖,那是没擦干净的血迹,我一残魂,都补出鼻血了。”

“我都说不上这件事,是好是坏呢。”他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帮你问问不就行了。”

周玄又朝二楼喊了一句:“崖子,下来。”

“又喊我,还让不让我学习了,我也想进步啊。”

赵无崖又是一阵收书的声音后,不耐烦的下了楼。

“找我啥事?”赵无崖问道。

“低头,把无崖禅叫出来。”

“我以为是啥事啊,我真恨不得把我自己劈成两半,一半无崖禅归你,别老耽误我看书学习。”

赵无崖嘴上不饶人,但还是乖乖的低下了头,等再抬头时,便宝相庄严了。

“大先生,又召唤小僧么?”

“龟山道人食了掌参,佛气太强,不但让他攀升了境界,还给他补出了阳气,这没事吧?”

周玄找了个懂行的询问着。

无崖禅师绕着龟山道人,走了一大圈后,忽然右手做拈花指状,顶向了道人的胸口。

只听得“叮咚”一声,如金石撞击。

“佛气壮金身,这是龟山道人修出金身来了,问题倒是有一点……”

“什么问题?”龟山道人惜命惜得像个孙子,一听到有问题,心都挤到了喉咙眼,慌忙问道。

“会变得很强。”

无崖禅师笃定的说道。

“……”龟山道人、周玄。

“有多强?”周玄帮着问。

无崖禅师说道:“龟山道人,在井国,是一类特殊的人,叫守观人。”

“这守观人,以道观为香火,日夜与道观为伴,哪怕香火极低,却占了一个道家清静气。”

“守观人,对于道意的领悟,比一般的道士要强出许多,可谓道气如水。”

“如今,再为他们添上了佛气,佛壮金身,时间长了,便会在身体里凝聚出新的佛家特性。”

“金身、道气融合,便是佛道兼修,若将守观人当做一个堂口来看待,佛道兼修的他们,便是一个极强的堂口。”

“也只有守观人,他们因为体内没有香火,才能佛道兼修。”

周玄听到此处,还是觉得无崖禅师的话有些抽象,听上去是很强,但到底有多强,还是不清不楚。

“很简单——佛国人的特性、与井国人的通灵结合在一起,一个人有两桩特性,便成了眼前的他。”

无崖禅师指了指龟山道人,说道。

这一下子,周玄便领悟了。

佛国人金身极强、特性也极强,能出现太平僧那种“称量一府之地”的怪物。

不过,佛国人没有感知力,战斗之时,便有些笨重。

而井国人,战斗走得便是灵动、飘逸,以术法为尊的路子。

两相一结合……

“淦,难道龟山道人,要被我培养成一个战争机器?”

周玄当即一拍大腿。

这事情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只是想让龟山道人做一个好演员。

“我?战争机器?大先生,可万万受不起啊。”

龟山道人是个怂货,周玄自打来了井国,就没见过这么怂的,

一个怂得怕童子尿的战争机器……

“有些违和呢。”

周玄暂时先将龟山道人给劝住,又问无崖禅师:“禅师,既然兼修的守观人,这般强大,那以前井国为何没见到过?”

“井国佛气稀有,那些守观人,又在偏僻山林,哪能吸收得到佛气。”

“而且,大先生,你别忘了……雪山掌参,被雪山狐族、轮转佛宗垄断,可到不了其余州府,这世间其余八府,除了你,谁还有那一箩筐一箩筐的掌参?”

“有些道理。”

“若是大先生已经明悉,小僧便先去歇息了。”

“去吧,去吧。”周玄见无崖禅师一脸倦意,也不再叨扰。

等无崖禅师重新睡去,龟山道士则连连摆手,说道:“大先生,我小道士没有大野心啊,我就想待在小破观里,唱唱戏便好了,

什么战争机器、什么上阵杀敌,与我的爱好犯冲。”

“先别废话,好好回观里待着,明天,我再给你送两株掌参过去,助你入五炷香火。”

“可是……”

“别给我可是,没让你出战,但你总要站好自己的岗位,扮演好道者吧。”

周玄说道:“你不快速升香,若是那恶鼠去道观内察看,你不就露陷了么?”

“可我实在吃不下那些掌参了,我现在还头昏目炫呢。”

“少废话,吃不下也给我吃,好多人想吃,还没那门路呢。”

周玄朝着龟山道人挥了挥手,将他强行赶出了竹屋,防止他撂挑子“弃坑”。

等龟山道人一走,赵无崖却嚷嚷了起来,说道:“佛道兼修原来这么强,我也要吃掌参。”

“你吃个球,你体内有寻龙香,吃了也长不出佛家特性。”

佛家特性与井国的通灵特性,原本就是类似的东西。

井国人因为有通灵特性,想要更换佛家特性,便要先将自己的香火拔去,废了自己的通灵,就如城隍的青风一般。

但守观人,很是特殊,他们的香火便是那座道观,只要他们修出了金身,体内还能凝出一枚额外的佛家特性。

这也是他们的特殊之处。

其余道门的人,如无崖禅师所说,是做不到兼修的。

“唉,悠悠苍天,何薄……算了,懒得感叹了,我上去学习。”

赵无崖又往楼上跑。

“我要去讲书了,你不去听听?”

“等会儿去……我再看会儿书。”赵无崖敷衍道。

……

到了讲书的时间,周玄便穿着长衫,登了台。

底下的观众,早已经围得满坑满谷,见到了周玄,便同时鼓起了掌来。

不过,这些洪亮的掌声,周玄却听出了韵味。

掌声之中,有感谢他周玄救下整个明江府的谢意,也有对周玄为灾后的明江府,带来文明秩序的感恩,但唯独少了一种感觉——

——那便是,期待他这一场说书的兴奋。

周玄当即便察觉形势不对,但已经登台,也只好按着提前准备的书梁,讲起了书来。

他挑选的书,依然是他在明江府之中,名声大噪的那场书——凡人修仙。

“啪!”

周玄拍响了醒木,将场面震得鸦雀无声之后,便拉开了讲书的序幕。

“话说,那青云门韩立……”

周玄曾经讲过的书,在明江府传播甚广,有一大部分人听过,那些没听过,也在街边摆龙门阵,或者与亲朋好友闲聊之时,得知了大致的故事走向,因此,周玄便是续着曾经在“大都会”里讲演回目,往下讲去。

他这一次,是卯足了劲的讲,从来没有一场书,他讲得如此卖力过。

但是,

收效甚微,

周玄是天书持有人,讲书,便是为了收集人间愿力——可这一部书讲出来,反响却极平淡,

硕大的观众群体,却只有渺渺几缕愿力,在天上漂荡。

而且,这些愿力,还飘不了很高,往上升了三四尺,便被一阵风吹过,直接涣散了。

愿力不够强劲,别说将愿力顶进“云中的府城”里了,离那横亘在天上的府城,过于遥远。

愿力又少,还不够强劲,周玄也觉得犯难了。

“这部书,有问题,讲出来拿不到愿力。”

周玄当即便停息了讲演,他取下了说书人的面具,戴上了道祖的面具,呼唤出了龟甲,启动了遁甲的手段——命中之河。

他要潜入到明江灾民的命中长河去瞧上一瞧,看看这一次的讲书,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为何同样一部书,在之前能讲得满堂彩,在如今讲出来,却反响如此平淡。

“龟息千年。”

周玄当即便进入了龟息状态,将感知凝于嘴上,与秘境之中血井人脑,发出了寻常人听不到的音波。

音波掠过了大地,撞到了所有观众的身上,激荡起了一条条的命运长河。

数不清的观众,便有数不清的命运长河,那些长河,如同错纵复杂的线头,缠绕在了一起,形成了任何一名遁甲大法师都不敢瞧一眼的“宿命海洋”。

而周玄却站在宿命海洋的岸边,细细观望,这一望,他便瞧见了无数的小孩、妇女、老人、男人,都在宿命海洋之中,呼唤……呼唤着他们家人的名字……

“怪不得这场书,我讲出来,观众几乎没有回想,原来是我挑错书了。”

周玄在望见了宿命之湖的惨状之后,当即便明白了这场书反响为何平平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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